冰冷的铁甲贴在皮肤上，激得林凡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手忙脚乱地系着伯格曼男爵这套花哨盔甲最后的搭扣，手指因为紧张和金属的冰冷而有些不听使唤。头盔有点紧，压迫着他的太阳穴，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这身行头沉重、不便，但此刻却给了他一丝可怜的安全感。至少，在面对那个试图用烛台砸扁他、又能让茶水瞬间沸腾的“世界意志”时，这层铁皮或许能挡一下。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眼前那个闪烁不定的调试窗口。它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明灭不定，充斥着乱码和错误提示，但又顽强地存在着。
这是他唯一的武器。
“得系统性地搞清楚这破烂还能干什么…”林凡喘着气，靠着冰冷的石墙坐下，铁甲哐当作响。他集中精神，试图像程序员梳理API文档一样，梳理这个残缺的控制台。
查询功能相对最稳定。他再次尝试获取关于艾拉的信息。
【实体：艾拉】
【位置：哀泣矿山外围，废弃矿坑据点（坐标：X-734, Y-109）】
【状态：饥饿（食物短缺-严重），坚定（决心反抗），仇恨（对伯格曼男爵），疑虑（对近期物资来源）】
【关联任务：“矿工的怒火”（进行中），“艾拉的抉择”（未触发）】
【最新动态：质疑长老皮特对“天降物资”的处理方式，主张分发给最饥饿的矿工家庭，而非储存用于“起事”。】
信息更详细了！甚至还给出了坐标和未触发的任务名。林凡心脏猛跳，这价值巨大！尤其是“疑虑”和最新动态——这表明他之前修改好感度代码和提前投放物资的微小干预，已经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开始激起涟漪。
他尝试查询更多关键NPC。
【查询：长老皮特】
【实体：皮特】
【身份：哀泣矿山前工头，起义军名义领袖】
【位置：哀泣矿山外围，废弃矿坑据点（坐标：X-734, Y-112）】
【状态：谨慎，野心（渴望权力），贪婪（对物资）】
【关联任务：“矿工的怒火”（进行中）】
【最新动态：坚持将意外获得的物资集中管理，用于“伟大事业”，与艾拉发生争执。暗中联系了城外走私贩，试图换取武器。】
林凡眯起眼。皮特…他设计这个角色时，就赋予了他并不纯粹的动机。看来世界的自动填充放大了这一点。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裂痕。
他继续尝试查询功能，将目标锁定为环境。
【查询：伯格曼庄园，男爵卧室】
【环境状态：安全（暂时），存在微弱异常能量残留（来源：[未知]）】
【可交互物体：银杯（代码：item_cup_silver_01，状态：空，温度已恢复正常），黄铜烛台（代码：item_candelabra_01，状态：已掉落，位于地板），床（代码：prop_bed_large_01），盔甲架（代码：prop_armor_rack_01）…】
【隐藏信息：检测到一条通往庄园藏书室的密道入口（位于壁炉右侧第三块石板下，触发机关：顺时针旋转壁炉架第二只铁鸦的头部）。】
密道！林凡猛地看向壁炉方向。这是他设定的彩蛋之一，原本是留给玩家探索发现，能绕过守卫直接进入藏书室获取一些前期技能书和背景文件。太好了！这意味著他可以不惊动任何人离开卧室！
查询功能大致可用。接下来，他尝试更主动的干预。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空银杯。
【执行：代码片段执行】
【目标：item_cup_silver_01】
【指令：// 尝试复制物体实例…】
【错误：权限不足。需要核心模块‘InventoryManager’…】
【尝试：// 尝试修改物体所有权状态…】
【错误：权限校验失败…】
直接修改物体行不通。林凡没有气馁，他想起了之前成功的操作——修改参数。
【目标：item_cup_silver_01】
【指令：material = "Gold"; // 尝试修改材质】
【执行中…】
【错误：物质转换需要高级炼金权限…】
【目标：item_cup_silver_01】
【指令：weight = 0.1; // 尝试修改重量（原重：0.8）】
【执行中…】
【…执行成功！】
桌上的银杯（或许现在该叫它“轻银杯”）轻微一震，表面光泽似乎闪烁了一下。林凡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原本沉甸甸的杯子此刻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用力一捏就会变形。
有用！虽然不能无中生有，但他可以改变现有物体的一些基础属性！这能力的潜力…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起，打断了林凡的思绪。
“男爵大人？”管家阿尔弗雷德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您穿戴好了吗？午餐已经准备妥当。另外，税务官埃德加大人从镇上返回，有紧急情况禀报。”
税务官！林凡心里一紧。这是他设计的又一个关键NPC，一个负责替男爵压榨矿工、最终会被起义军吊死的可怜虫。他的“紧急情况”多半没好事。
“知…知道了！”林凡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耐烦，“让他去书房等我！我马上过去！”
“是，大人。”管家的脚步声远去。
林凡深吸一口气。来了，第一个真正的挑战。他必须面对这个世界的角色，并且不能露馅。
他走到壁炉前，按照调试台给出的提示，找到第二只铁鸦装饰，用力将其头部顺时针一转。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壁炉右侧的三块石板缓缓下沉，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暗通道，一股潮湿发霉的空气涌出。
林凡没有犹豫，端起桌上那盏镶嵌在墙上的、还在燃烧的油灯（代码：item_oil_lamp_04，他尝试将其亮度参数修改为原来的150%，成功提高了照明范围），矮身钻了进去。
密道狭窄而阴冷，石阶陡峭。他拖着不合身的盔甲，哐当哐当地向下走。走了大约两分钟，阶梯向上，尽头是另一面石墙。他在墙上摸索，找到一个类似的铁鸦机关，旋转后，石墙悄无声息地滑开。
外面正是庄园的藏书室。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皮革的味道。高耸的书架投下浓重的阴影，窗外透进的光线中有尘埃飞舞。
他刚从密道出来，身后的石门就合上了，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痕迹。
林凡稍微整理了一下歪掉的盔甲和凌乱的头发，努力摆出伯格曼男爵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推开藏书室的门，走向不远处的书房。
税务官埃德加是一个身材干瘦、穿着皱巴巴丝绸外套的男人，此刻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额头布满油汗。看到林凡进来，他几乎是小跑着冲上前。
“男爵大人！大事不好了！”
“慌什么！”林凡模仿着记忆里伯格曼的腔调，走到宽大的书桌后坐下，将那盏过亮的油灯放在桌上，“天塌不下来！慢慢说！”
“是…是矿山那帮贱民！”埃德加掏出一块手帕使劲擦着汗，“他们…他们抗税！不仅这个月的矿税分文未交，还把您派去的征税队打了回来！汉斯被打断了一条胳膊！”
林凡心中了然。这是原剧情里的固定事件，是起义的导火索之一。
“为什么？”他沉声问，手指下意识地在书桌上敲着，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们…他们说活不下去了！说矿洞塌方死了人，抚恤金一文没有！说粮食价格飞涨，工钱却一文没涨！说…说再交税就只能吃土了！”埃德加的声音带着哭腔，“大人，这分明是造反的前兆啊！我看那个皮特和那个叫艾拉的黄毛丫头肯定在背后煽动！”
信息与调试台提供的相互印证了。林凡快速思考着。按照原剧情，伯格曼此时应该暴怒，立刻下令派遣更多护卫，武力镇压，强行征税，从而彻底激化矛盾。
但他不能这么做。
“塌方死了人？”林凡捕捉到这个细节，这在他原本的大纲里只是一笔带过的背景设定，“什么时候的事？死了几个？为什么没有报告？”
埃德加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男爵首先关心的是这个：“好…好像是上周的事…死了三个还是四个…矿上的管事报上来了，但…但当时您说…说这种小事别来烦您…”他的声音越说越小。
林凡（伯格曼）沉默了一下。这很符合原角色的冷酷设定。
书房窗外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书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埃德加紧张的呼吸声。
林凡的目光扫过书房，忽然，他视线角落里那个调试窗口又轻微闪烁了一下。他心中一动，集中意念看向埃德加。
【实体：税务官-埃德加】
【状态：极度恐惧（对男爵），贪婪（已克扣部分税款），犹豫（是否要坦白另一件事）】
【心理活动：完了完了…男爵大人今天怎么这么冷静…他是不是知道了…镇子上都在传那些突然出现的粮食…还有…那件事…我要不要说出来…】
还有另一件事？林凡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埃德加，”他放缓了语速，声音里带上一种冰冷的压迫感，这模仿自他过去最难缠的项目经理，“你好像，还有事瞒着我？”
埃德加浑身一抖，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我说！镇子上…镇子上这几天都在传…说山里出现了‘幽灵馈赠’！”
“幽灵馈赠？”林凡皱眉。
“是…是的！就在矿山那边，好几个快要饿死的人家，早上开门就在门口发现了小袋的粮食和肉干！没人知道是谁放的！他们…他们说这是死去的矿工不忍家人挨饿，显灵了！”埃德加磕磕巴巴地说，“那些贱民因此情绪更加不稳，说…说连幽灵都看不下去了…”
林凡心中巨震。这…这难道是他之前尝试投放物资的结果？代码干预以这种形式被世界“合理化”了？
但调试台显示，他之前的操作不是失败了吗？还是说…某种程度起了作用，但被世界意志扭曲了表现形式？
没等他细想，埃德加又继续哭嚎：“还…还有…大人…我…我罪该万死！我…我之前确实…确实克扣了一点点税款…就一点点！但我愿意全部拿出来！只求大人饶我一命！”
林凡看着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的税务官，脑中飞速运转。恐惧和贪婪…这是可以利用的情绪。
他没有像原版伯格曼那样立刻发作，而是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让恐惧在埃德加心里发酵。书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起来吧，埃德加。”
埃德加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地站起来。
“你克扣的钱款，自己 double（双倍）补回金库。”林凡冷冷地说，“至于你的命…暂时寄存在我这里。接下来，按我说的去做。”
“是！是！大人！您尽管吩咐！”埃德加如蒙大赦，连连鞠躬。
“第一，立刻从我的私人仓库里调拨粮食和药品，送往矿山。抚恤金…按惯例的双倍发放给塌方遇难者的家属。”
“什…什么？”埃德加以为自己听错了。
“照做！”林凡加重了语气。
“是！是！”
“第二，宣布本月矿税减免三成。”
“减…减免？”埃德加眼睛瞪得溜圆。
“第三，”林凡身体前倾，盯着税务官，“去找那个皮特和艾拉。告诉他们，伯格曼男爵邀请他们…明天中午来庄园谈谈。”
埃德加脸上的表情已经从震惊变成了彻底的茫然和惊恐：“大人…您…您要见那些贱民头子？这…这太危险了！而且他们怎么可能相信…”
“他们会相信的。”林凡拿起桌上那盏异常明亮的油灯，端详着跳动的火焰，“因为你会带着粮食和药品一起去。并且，你不会带任何护卫。”
他抬起眼，看着面如土色的埃德加：“这就是你赎回自己性命的机会，税务官先生。办得好，你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办不好…”林凡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埃德加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终深深地低下头：“遵…遵命，男爵大人。我…我这就去办。”
看着埃德加几乎软着腿退出书房，林凡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后背几乎被冷汗浸湿。刚才的表演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不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得对不对。这完全偏离了原剧情。减免税收？发放抚恤？主动接触起义军领袖？“世界意志”会对此作何反应？
他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等待着可能的“修正”——或许又是一盏吊灯砸落，或许地板会突然塌陷。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阳光依旧透过彩窗洒落。
调试窗口安静地悬浮在视野角落，没有新的错误提示。
林凡有些意外，随即意识到：也许…这种基于信息差和角色心理的、符合逻辑的、非代码暴力的干预，暂时没有被系统判定为需要紧急清除的“BUG”？
就在这时，调试窗口轻微闪烁了一下，一条新的信息悄然刷出。
【关键事件：‘艾拉的抉择’ 触发条件已满足。】
【关键事件：‘伯格曼的覆灭’ 预计触发时间变更：计算中…（原定时间轴已偏离）】
【警告：世界稳定性 -1%。未知变量导入。】
林凡看着那行“世界稳定性 -1%”，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但他至少知道，第一块多米诺骨牌，已经被他推倒了。
他站起身，走到书房窗边，望向矿山的方向。
“艾拉…皮特…”他低声自语，“让我看看，你们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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