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安旎那带着可怜兮兮鼻音的请求刚落下，还没等母亲回应，父亲安国庆洪亮而带着莱芜口音的声音就从厨房方向传了过来，带着十足的宠溺：

“来来来，旎旎嗓子疼啊？恁娘给那个哥哥做饭来（莱芜话，‘正在给那个哥哥做饭’的意思），忙活着咧。来，爹给恁熬梨水！爹熬的梨水甜，保准恁喝了就好！”

话音刚落，就听到父亲咚咚咚走去冰箱那边翻找雪梨的动静。

安旎心里咯噔一下。计划被打乱了！父亲主动揽下了活，母亲就能继续专心给周斯越准备食物，然后很快就会出门。她还是找不到机会跟着去，甚至连拖延母亲一会儿都做不到。

强烈的失望和焦急让她的小脸皱了起来。她不能就这么放弃！周斯越还在那里，孤独、恐惧，可能还饿着肚子。那种跨越了时空的牵绊感像一根绳子，紧紧勒着她的心脏。

她的小脑袋飞速运转。直接吵着要跟去？不行，太突兀了，看守所那种地方怎么可能让一个小孩子随便进去，尤其是晚上。说自己害怕一个人在家？父母肯定会让奶奶陪着她。

她必须想一个……更自然、更无法被拒绝的理由。

她的目光再次快速扫过房间，这一次，停留在了书桌上那个粉红色的、昨天她“生日”时收到的新文具盒上。里面有一套崭新的彩色画笔。

一个主意瞬间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虚弱，甚至带上一点点哭腔，但不是胡闹的那种，而是受了委屈似的：

“妈妈……妈妈……”她朝着门外小声喊，确保母亲能听到，“我……我那个画……画坏了……”

门外的忙碌声停顿了一下。母亲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疑惑和关切：“画坏了？什么画坏了？旎旎乖，明天妈妈再给你买新的画纸好不好？”

“不是……不是画纸……”安旎努力让话语显得断断续续，符合一个生病小孩的状态，“是……是昨天生日……我想画给妈妈的画……不小心……泼上水了……颜色都花了……哇……” 她甚至努力挤出了几点真实的、因为焦急和无助而涌上的眼泪，发出细微的抽噎声。

她赌的是母亲对她心意的重视。一幅孩子精心准备、想要送给自己的生日画作被意外毁掉，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绝对是件需要立刻安抚的大事。

果然，母亲的声音立刻变得紧张起来，脚步声快速靠近她的房门：“哎呦，怎么弄坏了？别哭别哭，妈妈看看，说不定能补救呢？”

房门被推开，母亲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点小米，关切地探进头来。

安旎指着书桌上那张确实被她故意滴了几滴水的涂鸦（原本只是随便画的），小嘴一瘪，金豆豆掉得更凶了：“颜色……混在一起了……不好看了……我想重新画……可是……可是我找不到那张有……有妈妈穿着警服的照片了……我想照着画……”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母亲，发出了最关键的一击：“妈妈……你去上班……能带我一起去吗？我就在你办公室画，不说话……我……我想看着你画……才能画得像……”

她去母亲办公室的诉求，被巧妙地包裹在了“修复送给妈妈的生日礼物”以及“需要母亲做模特”的孩童愿望里，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带着一种令人心软的依赖和真挚。

母亲一下子愣住了，看着女儿哭花的小脸和那张被毁掉的画，又想到值班室里那个可怜的孩子，一时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