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把星！刚害二郎真君挨了打神鞭，又撺掇太子拆蟠桃园！”
广寒宫的桂树后，桃夭夭死死捂住耳朵，指节都泛了白。可那些议论声还是像带刺的风，往她骨头缝里钻。她蹲在地上，怀里的醉流霞洒了大半，酒液顺着指缝滴在泥土里，晕开一小片湿痕，凉得像王母娘娘的冷眼。
刚才在蟠桃园，她不过是看见杨戬额间的天眼蒙着层灰——上次替她挡打神鞭时溅的血痂，顺手替他擦了擦。转头就撞进哪吒通红的眼睛里。
那孩子当时就炸了，火尖枪“哐当”砸在地上，枪尖扎进土里半寸，吼得嗓子都哑了：“你眼里只有他！”话音未落，火尖枪就劈向旁边的千年桃树，“咔嚓”一声，树枝带着桃花砸下来，溅了她一裙角的粉。
杨戬也没让着，三尖两刃刀一横，精准架住火尖枪，额上天眼亮得发颤，却只冷冷对哪吒说：“她只是好心，你别疯。”
然后，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桃夭夭的眼泪“啪嗒”砸在地上，手指狠狠抠进泥土里，指甲缝里全是土，却一点都不觉得疼——心里的慌比什么都疼。
她想起去年冬天，哪吒为了帮她抢被风刮走的本命桃花瓣，在南天门的风口站了三个时辰。回来时他嘴唇冻得发紫，混天绫上结着冰碴，却还笑着把花瓣塞给她：“丫头，给你，没冻坏吧？”她后来才知道，他回去就发了三天高烧，连火尖枪都握不住。
她也想起上个月，王母娘娘说她“懈怠仙职”，要罚她去诛仙台跪三天。是杨戬突然站出来，说“她的错我担”，硬生生挨了三记打神鞭。她去灌江口看他时，他背对着她穿衣服，肩胛骨上的伤渗出血，染红了里衣，却还回头对她笑：“不碍事，过两天就好。”
还有孙悟空。五百年前在五行山，她不过是偷偷递了碗热茶，怕他饿死。他却记了一辈子。上次天兵诬陷她偷蟠桃，他扛着金箍棒堵在南天门，跟玉帝吵得脸红脖子粗：“俺老孙的人，你也敢动？”最后被玉帝罚劈雷刑，后背焦了一大片，见了她还嘴硬：“小伤，不疼。”
“呜……”她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抖得像筛子，连带着地上的桂花都跟着颤。他们越疼她，她越怕怕哪天真的像仙娥们说的那样，她会害死他们。
“啧，这哭的，是打算把广寒宫的土都哭松，让嫦娥找俺算账？”
熟悉的粗粝嗓音突然炸在头顶，桃夭夭吓得一抬头，就撞进一双金闪闪的眼睛。孙悟空蹲在她面前，手里抓着个比她脸还大的蟠桃，啃得满嘴是汁，金色的猴毛上还沾着几片桃叶一看就是刚从蟠桃园“顺”完桃，顺便劝了架跑过来的。
“猴哥……”她赶紧抹眼泪，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刚擦完又掉下来，“他们、他们又打架了，都怪我……”
“怪你？”孙悟空挑眉，伸手把她拉起来，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身上的土，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股子让人安心的劲儿，“俺问你，哪吒冻得发紫给你送花瓣时，你逼他了？杨戬挨鞭子替你挡罪时，你求他了？俺老孙跟玉帝吵架挨雷刑时，你哄着俺去了？”
桃夭夭愣住了，用力摇头：“没有……我没……”
“那就是了！”孙悟空突然提高声音，从怀里摸出颗金丹，剥开糖纸（上次偷老君的，特意让仙娥包的），硬塞进她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化在舌尖，暖到了胃里，“他们护你，是因为你值得！是因为你在他们难的时候，也没丢下他们！”
他指着她的手指，上面还有缝混天绫时被针扎的小疤痕：“哪吒的混天绫破了，是谁熬夜缝了三天三夜，手指扎得全是小孔？他嘴上说丑，转头就系了大半年！”
他又戳了戳她的胸口：“杨戬在华山脚下守他妹妹，是谁天天偷偷送桂花糕，怕他饿肚子？他后来把你送糕的篮子，都收在灌江口的书房里！”
最后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里还有当年雷刑的淡疤：“俺老孙在五行山快饿死时，是谁顶着‘私放妖猴’的罪，递了碗热茶？就冲这碗茶，俺护你一辈子都值！”
每一句话，都像锤子似的砸在桃夭夭心上。那些她以为没人记得的小事，原来他们都藏在心里。眼泪还在掉，可心里那股堵得慌的感觉，好像被撕开了个口子，暖烘烘的风钻了进来。
“可我仙力弱我护不了他们她吸着鼻子，声音还有点哽咽，却比刚才稳了些，眼神里多了点光。
“弱就练！”孙悟空突然从耳朵里掏出金箍棒，“啪”地变成长棍，塞到她手里。棍子沉甸甸的，带着他身上的温度，“这棍子借你！下次再有人说你是扫把星，你就一棍子怼回去！再有人敢欺负他们，你就用这棍子打！天塌下来有俺顶着，大不了俺陪你拆了南天门！”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天兵的急喊：“不好啦！太子和真君打去南天门了！三尖两刃刀都劈到门柱上了！”
桃夭夭心里一紧，抓着金箍棒就往南天门跑。风刮得她头发乱飞，眼泪还挂在脸上，裙摆被风吹得鼓鼓的，可脚步却异常坚定这次，她不要再躲在后面哭，她要去护着那些护了她一辈子的人！
孙悟空在后面喊：“丫头，别怕！打不过就喊俺！俺这就去叫花果山的猴子们，给你撑场子！”
南天门下，早已乱成一团。哪吒踩着风火轮，火尖枪指着杨戬的胸口，眼眶通红，声音都在抖：“你就是想抢她！你就是觉得我不如你！”
杨戬握着三尖两刃刀，额上天眼亮得吓人，却始终没真的往前递一寸，只是低声说：“我只是不想她再因为我们受委屈。”
周围的天兵围了一圈，指指点点，还有人偷偷说：“看，又是因为那个扫把星
桃夭夭深吸一口气，举起手里的金箍棒，声音虽然还有点抖，却异常清亮，盖过了所有议论声：“都给我住手！谁也不许伤他们！谁再敢说我是扫把星，我就用这金箍棒，敲碎他的牙！”
哪吒和杨戬同时回头，愣住了那个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受了委屈只会躲起来哭的丫头，正举着孙悟空的金箍棒，站在他们面前。小小的身子挡在他们和天兵之间，像棵迎着风的小桃树，裙角沾着桂花，眼泪还挂在脸上，可眼神里，却全是想护着人的坚定，亮得像星星。
风卷起她的发梢，金箍棒在她手里虽然有点沉，可她却握得紧紧的，这一次，换她来护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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