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星斗大森林外围边缘被一层薄雾笼罩。湿气贴着地面游走,藤蔓缠绕古木,远处传来低沉的兽吼,一声接一声,像是在宣示领地。
石阡睁开眼的时候,脑袋像是被重锤砸过。他躺在一片腐叶堆上,四肢发软,意识像是从深井里一点点被捞上来。耳边是风穿过树冠的沙响,还有某种野兽在远处嗅探的气息。
他十八岁,原是地球一个普通青年,熬夜看小说到凌晨,心脏骤停,再睁眼便到了这里。没有记忆残留,没有系统提示,只有身体本能告诉他——危险。
他撑起身子,乱发披在额前,粗布衣上的补丁磨得发白,脚上那双鞋早已裂开,露出半截脚趾。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刚迈出一步,脚踝一软,差点跪倒。
就在这瞬间,右侧灌木猛然炸开。
一只体型如猎犬般的风狒狒跃出,浑身灰毛竖立,双爪泛着青芒,速度极快,直扑咽喉。石阡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劲风扑面,死亡的寒意已贴上脖颈。
距离咽喉只剩半尺。
心跳停滞。
就在利爪即将撕开他喉咙的刹那,魂海深处某样东西轰然震动。
一道无声的波纹扩散开来,时间并未倒流,但他的意识猛地向后退去——三秒之前。
他“看见”了自己站在原地,风狒狒从右侧扑出,轨迹清晰,落点明确。他看见自己没能躲开,喉骨被撕裂,鲜血喷涌。
可这一次,他知道了。
现实中的身体几乎同步动作,头颅猛然后仰,左肩下沉,整个人向左侧翻滚半步,右手同时抄起身旁一根带尖的枯枝,顺着记忆中的角度,自下而上狠刺而出。
“噗!”
枯枝精准捅进风狒狒张开的嘴中,贯穿咽喉软骨,直没至柄。
那畜生在空中猛地一顿,眼中凶光凝固,四肢抽搐,重重摔落在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石阡踉跄后退,背靠树干,胸口剧烈起伏,手还在抖。他低头看向那具尸体,灰毛沾血,眼珠凸出,死状狰狞。刚才那一击……不是他能做到的。
他根本没有战斗经验。
可他“知道”那一下该怎么躲,该怎么刺。
仿佛提前看过结局。
他喘着气,目光落在手中枯枝上。枝头沾着黑红血迹,而在血痕边缘,竟有一丝极淡的灰金色气流缓缓盘旋,如同有生命般流转一圈,随即消散。
他心头一震。
还没等他细想,左眼突然传来灼热感,像是有火炭贴在眼球上。他抬手一摸,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睁开眼时,瞳孔深处竟映出一抹微弱金光,像晨曦初照的湖面,一闪而逝。
他怔住。
这不是幻觉。
他活下来了,靠的不是运气,也不是本能,而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慢慢滑坐在地,背靠着一棵老树,四肢疲惫如灌铅。刚才那一击耗尽了他本就不多的体力,加上穿越后的虚弱,此刻连抬手都费力。
但他不敢闭眼。
林子里太安静了。
风狒狒通常是群居魂兽,一只出现,未必只有这一只。他盯着四周的灌木,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异动。雾气仍在流动,树叶轻晃,远处又传来一声低吼,比先前更远,却更沉。
他咬牙,强迫自己冷静。
我不是普通人。我能预判危险。我刚才……“重来”了一次。
意识回溯,身体修正——这不是预知,是逆返。
他隐隐意识到,自己体内藏着某种东西,在生死关头救了他一命。而现在,它需要休息。他能感觉到魂海深处那股力量沉寂下去,像是燃烧后的余烬,短时间内不会再启动。
不能走远。
他撕下衣角,草草包扎手上的划伤——那是扑杀时被枯枝划破的。血不多,但失血加上精神透支,让他头晕目眩。
他靠在树下,闭眼调息,呼吸放慢,一点一点稳住心跳。他知道现在最危险的不是魂兽,而是慌乱。只要他还清醒,就有机会活下去。
雾气渐渐散了些,东方天际泛起青白。林间光线依旧昏暗,但他已能看清周围十步内的动静。地上那具风狒狒尸体没有再动,血泊在缓慢扩大。
他睁眼,目光再次落在那根枯枝上。
虽然气息已散,但他仍能感知到一丝残留的波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而沉重的质感。像是……钟声的余韵,又像是斧刃劈开虚空的震颤。
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记住了。
左眼又闪了一下金光,比刚才更短,几乎难以察觉。他抬手摸了摸眼皮,没有疼痛,只有轻微的温热。
“我能活下来……就还能继续活。”
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动摇的狠劲。
这地方不能久留。风狒狒的死尸迟早会引来其他掠食者。但他现在走不远,强行移动只会加速虚脱。唯一的办法是留在原地恢复体力,等能站稳,再想办法离开森林。
他抬头看了看树冠缝隙间的天光,估算着时间。清晨,尚在黎明与日出之间。这片森林边缘应该离人类活动区域不远,但方向不明,路径不通。
他必须先搞清楚两件事:
第一,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是什么?
第二,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不是魂师,至少现在还不是。没有武魂觉醒的记忆,也没有魂力运转的感觉。但他有回溯,有预判,有能在绝境中反杀的能力。
这就够了。
他靠在树干上,缓缓闭眼,开始梳理思绪。每一次呼吸都尽量平稳,不让心跳过快消耗体力。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谨慎,不能再靠一次“三秒回溯”赌命。
那东西救了他一次,但不会永远替他兜底。
林间风声渐起,树叶沙沙作响。远处又有兽吼传来,这次更远,像是大型魂兽在巡视领地。他没有睁眼,只是手指微微收紧,握住了那根沾血的枯枝。
树枝上的混沌气息早已散尽,但他的掌心仍能感受到一丝残留的重量。
像是某种承诺。
也像是某种召唤。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他知道——
他不想死。
他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