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南倾皖换上一身最普通的青布衣裙,将头发挽成妇人髻,脸上抹了些黄粉,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帮佣。
春桃则扮成她的女儿,两人提着食盒,按照谢砚时给的地址,来到城西“迎客来”客栈。
客栈不大,后院是几间独立的厢房,南倾皖打听得知,南成志和张父在最里面的“松风阁”。
她让春桃在客栈大堂等着,自己则提着食盒,装作送点心的杂役,绕到后院。
松风阁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南成志谄媚的声音。
南志成张掌柜放心,那丫头片子手里的地契是假的,真的早被我换出来了!
南志成只要您肯出一百两,南家绸缎庄就是您的了!
任何人一百两?
张父的声音带着不满。
任何人南成志,你当我傻吗?现在南家就是个空壳子,最多值五十两!
南志成张掌柜您有所不知。
南成志压低声音。
南志成绸缎庄后院那几间库房,底下埋着南老头当年攒下的金条,少说也有五百两!
南志成等拿到铺子,咱们对半分……
南倾皖心中一惊,正想再听,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连忙转身,看到谢砚时的随从站在不远处,对她做了个“快走”的手势。
她会意,悄悄退到拐角,却被一个店小二撞了个正着。
任何人你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店小二厉声喝问。
松风阁的门“唰”地开了,南成志和张父探出头来,看到南倾皖,南成志脸色大变。
南志成你怎么来了?!
南倾皖索性不再伪装,挺直脊背。
南倾皖我再不来,我父亲留下的家产,就要被你们这群蛀虫啃光了!
南志成胡说八道!
南成志色厉内荏地喊道。
南志成来人啊,把这个疯丫头赶出去!
客栈的伙计围了上来,南倾皖却毫不畏惧。
南倾皖张掌柜,你真以为南成志会跟你平分金条?
南倾皖他连自己亲侄女都坑,你觉得他会对你守信?
张父果然迟疑了,看向南成志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南成志急了。
南志成别听她胡说!这丫头疯了!
就在这时,谢砚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谢砚时哦?我倒想听听,她怎么个疯法。
众人转头,只见谢砚时缓步走进来,依旧是月白锦袍,却自带一股威严。
南成志和张父看到他,都愣住了——他们不认识谢砚时,却能感觉到这人不好惹。
任何人你是谁?
张父警惕地问。
谢砚时没理他,径直走到南倾皖身边,目光落在她身上,见她没受伤,才转向南成志。

谢砚时南先生说这位姑娘疯了,不如我出个题,让她解解看?若是解得出,便不是疯了。
南成志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南志成好……好啊。
谢砚时看向南倾皖,语气平静。
谢砚时城东有个粮铺,掌柜的发现粮仓少了五十石米,账上却没错。
谢砚时伙计们都说没偷,你觉得问题出在哪?
这是个典型的商业查账难题,看似简单,实则藏着陷阱,南成志和张父都屏住呼吸,想看看她怎么答。
南倾皖略一思索,开口道。
南倾皖有三种可能。
南倾皖一是量具被动了手脚,比如斗斛被改大,看起来量了一石,实际只有八斗;二是账上的‘石’是小斗,而实际出库用的是大斗,日积月累便有差额;三是掌柜自己记了暗账,故意报少,想中饱私囊。
她语速不快,条理却异常清晰,连谢砚时眼中都闪过一丝赞赏。
谢砚时再问一个。
谢砚时继续出题。
谢砚时有个布庄,每月进的布和卖的布数量对得上,银子却总少十两,为何?
南倾皖因为有伙计私收客人的‘加急费’。
南倾皖立刻回应道。
南倾皖比如客人要改尺寸、绣花纹,多给的银子没入账,直接进了伙计口袋。
南倾皖布的数量没变,银子却少了。
接连两题都答得滴水不漏,南成志和张父脸色发白。
他们都是商户,自然知道这些都是行内常见的贪墨手段,南倾皖能随口说出,显然对查账极有心得。
谢砚时看向南成志,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谢砚时南先生,你觉得这位姑娘像疯了吗?
南成志张口结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张父却突然反应过来,指着南成志骂道。
任何人好你个南成志!果然想骗我!那金条的事,恐怕也是假的吧!
两人当场吵了起来,互相揭短,把侵吞南家财产、伪造地契的事全抖了出来。
南倾皖示意早已候在门外的捕快进来——这是她和谢砚时提前安排好的。
捕快上前拿人,南成志和张父还在互相推诿。
谢砚时走到南倾皖身边,低声道。
谢砚时干得好。
南倾皖抬头看他,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脸上,眉眼温润,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她微微颔首。

南倾皖多谢谢公子相助。
这一刻,两人目光交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
她知道,这道“局”解了,但更大的谜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