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路辰全身心投入到并购案的跟进工作中。她白天处理部门日常事务,晚上则加班加点地完善报告细节,准备应对阮正廷可能提出的尖锐问题。
阮正廷果然如同传说中那般严苛。他几乎每天都会召见路辰,对报告提出修改意见,有些问题直指核心,甚至犀利得近乎苛刻。路辰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凭借自己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充分的准备一一应对。
他们的交流大多围绕着工作和数据展开,言简意赅,泾渭分明。阮正廷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冰山总裁,言语不多,表情鲜少变化。路辰则始终保持着专业、冷静的职业态度,即使面对他带有挑战性的提问,也能条理清晰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然而,在这种看似公事公办的交锋中,一种微妙的张力却在悄然滋生。
有一次,路辰为了一个关键数据模型熬了通宵,第二天在汇报时忍不住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阮正廷的目光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处停留了一瞬,语气不明地说了一句:“路经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寰宇不鼓励员工以牺牲健康为代价工作。”
路辰顿时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抱歉,阮总,昨晚有些数据需要核实,确保万无一失。”
阮正廷没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她继续。但路辰却感觉,他似乎多看了她两眼。
还有一次,市场部送来一份紧急报告,数据出现严重偏差。路辰在会议上据理力争,指出问题所在,并提出了修正方案。她的专业和果断赢得了在场多数同事的认同,但也有人小声议论她过于强势。
会议结束后,阮正廷将路辰单独留下。“市场部的报告确实存在疏漏,你的处理方式没问题。”他说道,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在公开场合质疑资深同事,即使是出于公心,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寰宇需要的是精诚合作,而不是内部消耗。”
路辰心中微微一凛。她没想到阮正廷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并且提出这样的提醒。她知道他说得有道理,自己刚才的确有些被数据激怒,语气可能显得咄咄逼人。
“谢谢阮总的提醒,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她低声应道。
阮正廷看着她,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记住,路辰,有时候,柔中带刚,比锋芒毕露更有力量。”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路辰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柔中带刚?他是在评价她的工作方式,还是在暗示别的什么?她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试图从中找到些什么,但他依旧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样子。
除了工作上的交锋,两人之间似乎还存在一些若有似无的“巧合”。
比如,路辰发现自己偶尔会在公司茶水间遇到阮正廷。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也许是偶然,但第三次、第四次呢?她开始留意,发现阮正廷喝咖啡的习惯和自己一样,喜欢黑咖啡,不加糖不加奶。而且,他似乎总是在她出现的时间段出现在茶水间。
还有一次,公司高层聚餐,路辰作为项目核心成员被邀请参加。席间,她恰好坐在阮正廷的斜对面。她看到他细致地切着盘中的牛排,动作优雅而专注,与他平时的雷厉风行形成鲜明对比。她不经意间低头,发现自己佩戴的那枚银杏叶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她下意识地想用手捂住,却发现阮正廷的目光似乎正若有若无地飘向她的方向。
难道他真的注意到了那枚耳钉?
路辰的心湖越来越乱。她努力回忆着过去,试图找出任何可能与阮正廷产生联系的线索。她来自一个普通的家庭,大学毕业后进入职场,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她的人生轨迹似乎与阮正廷这样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物没有任何交集。
难道只是错觉?是她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臆想?
直到那天晚上。
路辰加完班,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走出办公楼,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没带伞,正站在大厦门口犹豫着是冒雨冲向地铁站,还是等雨小一点再说。
一辆黑色的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阮正廷那张轮廓分明的脸。
“上车。”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
路辰愣住了:“阮总?我……”
“别淋感冒了。”阮正廷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顺路。”
路辰看着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又看了看眼前这辆象征着顶级权力的座驾,以及车内那个男人,最终还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皮革和……和他身上相似的冷冽气息。空调温度适宜,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路辰报了自己家的地址。车子平稳地汇入雨夜的车流中。
车厢里异常安静,只有雨刷规律地刮过挡风玻璃的声音,以及外面淅沥的雨声。路辰有些局促不安,双手放在膝盖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路经理,”阮正廷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你耳边的那枚耳钉,很别致。”
路辰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耳垂。果然,那枚银杏叶耳钉还在。
“啊……谢谢。”她的声音有些不自然。
“在哪里买的?”他又问。
“嗯……一个独立设计师品牌,小众的。”路辰含糊地回答。她不想告诉他,那是她几年前偶然在一个古董市集淘到的,摊主说这是老物件,有特殊的意义。
阮正廷没有再追问,车内再次陷入沉默。
路辰偷偷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他。专注开车的阮正廷褪去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疏离感,侧脸线条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柔和了一些。他开车的姿势很专注,手稳稳地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
这个人,似乎并不完全像传说中那样冷酷无情。
车子很快开到了路辰住的小区楼下。
“谢谢阮总送我回来。”路辰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等等。”阮正廷叫住她,递过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遇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直接联系我。”
路辰接过名片,入手微沉,上面只印着“阮正廷”三个字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任何头衔。她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他。
阮正廷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说:“今晚的事,别告诉任何人。”
“……好的,阮总。”路辰点了点头,推门下车。雨水打在她身上,带来一阵凉意,但她的心却莫名地有些发烫。
她站在楼道口,回头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宾利,已经悄无声息地驶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上面的字迹遒劲有力。这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他对她的关心,是真的,还是……别有目的?
她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和阮正廷之间的故事,似乎才刚刚开始。而那枚银杏叶耳钉,像一个无声的见证者,预示着未来可能更加汹涌复杂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