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建党节前夕,区宣传部副部长带着慰问品和组织的关怀,下来走访慰问镇里的几位生活困难的老党员。你提前好几天就已经按照名单核实好了地址和基本情况,并准备好了相应的汇报材料。
当天,你跟着于适,陪同区里的领导,带着米、面、油和慰问金,一家一家地走访。
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叫李老栓的老党员。他年近八十,是一位孤寡老人,一辈子没结过婚,无儿无女,性格有些孤僻,但提起当年入党和在生产队干活的事,浑浊的眼睛里还会泛起光。他住的房子是前几年镇里统一为五保户盖的扶贫安置房,虽然不大,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区领导在屋里握着李老栓的手,关切地询问他的身体和生活情况,于适在一旁适时地补充着镇里对他平时的帮扶措施。你则和村干部一起,忙着把带来的慰问品搬进屋里靠墙放好。
屋里有些挤,你放好东西后,便退到了门口的小院子里等着。院子一角,李老栓自己开垦了一小片菜地,种着几垄蔫蔫的青菜和小葱。
你正看着那片长势不算太好的菜地,目光忽然被菜畦边缘一堆乱草里缓慢蠕动的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你下意识地凑近半步,想看清楚是什么。
下一秒,你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草绳或杂物!那是一条活生生的蛇!手臂般粗细,土黄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光泽,最让你魂飞魄散的是——它扬起的脑袋呈明显的三角形!
你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极度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你的喉咙,让你发出了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尖锐到变形的惊叫:“啊——!!!蛇!有蛇!!!”
眼泪几乎是同时就飙了出来,你吓得连连后退,腿软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你的尖叫声立刻惊动了屋里的人。
于适第一个冲了出来,神色凝重:“怎么了?!”
紧接着,区领导、村干部和李老栓也都跟了出来。
“蛇!在那!菜地里!三角形的头!!”你吓得语无伦次,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方向,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脸上挂满了泪痕,样子狼狈不堪。
于适迅速将你拉到他身后,目光锐利地扫向你指的方向。
经验丰富的村干部一眼就认出来了,脸色也变了:“是土蝮蛇!有毒的!”他反应极快,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一把旧铁锹,动作麻利而精准地用铁锹头猛地压住了那条受惊正要窜走的蛇的七寸!
那蛇被死死按住,扭曲着身体挣扎着。
于适立刻对旁边另一个村干部喊道:“快去找火钳和麻袋!”
很快,有人拿来了火钳和结实的编织袋。几个人合力,用火钳夹住蛇身,小心翼翼地将其塞进了麻袋里,紧紧扎住了袋口。
整个过程惊险又迅速。
直到那条危险的蛇被彻底控制住并带离,你才瘫软地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还止不住地往下掉,后怕得浑身发冷。
于适转过身来看你,眉头紧锁,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声音却依旧沉稳:“没事了,已经处理掉了。受伤没有?”
你惊魂未定地摇头,话都说不出来。
区领导也走过来,安慰道:“小周同志吓坏了吧?农村平房偶尔会有这些东西,没事了没事了。”
于适对你示意了一下:“你先去车上休息一下,缓一缓。”
你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腿脚发软地朝着停在外面的车走去,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在上级领导和慰问对象面前,吓得尖叫大哭,实在太不专业了。
于适则留下来,继续陪着区领导完成对李老栓的慰问,并叮嘱村干部立刻排查一下这片安置房周围的环境,消除类似的安全隐患。他的处理冷静而得体,仿佛刚才那段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主要工作。
你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开了一半,夏日的热风吹进来,却吹不散你脸上的燥热和心里的后怕。你紧紧抱着手臂,指尖还在微微发抖,那条三角脑袋、土黄色鳞片的蛇仿佛还在眼前蠕动,让你一阵阵反胃。
车门被拉开,于适坐了进来。他先是看了你一眼,你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觉得既丢人又尴尬。
他没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从车载冰箱里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拧开盖子,递到你面前:“喝点水,压一压。”
你低声道谢,接过水瓶,冰凉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稍微驱散了一些指尖的颤抖。你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冰凉液体滑过喉咙,让你狂跳的心慢慢平复了一些。
车内一时很安静。
你终于鼓起勇气,声音还带着点哭过后的沙哑和浓浓的羞愧:“对不起,于委员……我……我刚才太失态了,耽误大家工作了……”
于适侧过头,目光落在你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和泛红的眼圈上,并没有指责你,只是语气平静地问:“以前被蛇咬过?”
你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就是从小就特别怕,看到图片都受不了……”
“嗯。”他应了一声,似乎理解了这种源自本能的恐惧,“那种是土蝮蛇,毒性不小,你叫那一声是对的,避免了可能被咬的危险。惊慌是正常反应,不用太自责。”
他的语气很客观,甚至带着一点肯定的意味,这让你意外地抬起头看向他。
他并没有看你,目光转向窗外,正在和外面的村干部交代后续排查的事情,语气沉稳,条理清晰。
你看着他冷静的侧脸,听着他安排工作,心里那股无地自容的窘迫感奇异地消散了不少。他没有责怪你的失态,反而从安全角度肯定了你的反应,甚至还……给你拿了冰水。
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这份不动声色的体谅,让你心里微微一暖。
等他交代完事情,重新坐直身体,准备发动车子时,你小声说:“谢谢您,于委员。”
他动作顿了一下,极淡地“嗯”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李老栓那边,村干部会跟进环境排查。后续的慰问汇报材料,你照常写,今天的事不必特意提。”
你立刻明白他这是在教你如何淡化处理这次意外,避免在正式汇报中留下不够“沉稳”的印象。你连忙点头:“好的,我明白。”
他沉默地看了你几秒,然后开口,声音比平时似乎放缓了一些:“下午给你放半天假。”
你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啊?不用了于委员,我没事了,可以回去上班……”
“回去休息吧。”他打断你的话,语气不容置疑,但听起来并不严厉,“吓得不轻,回去睡一觉,缓缓神。工作不急在这一下午。”
说完,他没再给你争辩的机会,直接启动了车子,却不是开往镇政府的方向,而是拐向了通往你租住小区的那条路。
你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一方面是确实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腿肚子还有点软,能休息半天自然是求之不得;另一方面又觉得因为自己这点事耽误工作,还让领导亲自送你回家,实在有点过意不去,甚至……有点不好意思。
车子很快停在了你小区门口。
“谢谢于委员……”你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声音还有些发虚。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扫过,补充了一句,“把门窗关好,睡一觉。”
这句近乎叮嘱的话让你心头微微一颤,脸颊有些发热,赶紧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您。”
你推门下车,站在路边,看着他黑色的A8平稳地驶离,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直到车尾灯都看不见了,你才转身慢慢往小区里走。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你抬手挡了一下,心里那种后怕和窘迫交织的情绪,渐渐被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取代。
他注意到了你的害怕,没有责怪你的失态,给了你冰水,替你解了围,甚至……给了你半天假,还送你回家。
这种看似平淡、实则细致入微的照顾,和他平时那种公事公办、甚至有些严苛的领导形象形成了奇特的对比。
你回到安静的小屋,反手锁好门,依言检查了窗户。然后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铺里,拉过薄被盖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