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睡

*

清晨灰白的光线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客厅地板上切割出一道狭长的亮痕。

虞薇蜷缩在沙发上，一夜未曾合眼。

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后背被冷汗浸透的布料已经半干，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不适的凉意。

无名指上那圈微弱的、温热的光芒早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铂金贴着她的皮肤，像一圈小小的冰环。

但那灼热的触感和黑暗中清晰响起的话语，却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反复灼烫。

王橹杰的声音，带着那种压抑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兴奋，一遍遍回响。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那张惯常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可能浮现出的、截然不同的神情。

胃里一阵翻搅，昨晚那碗温热鲜香的鸡汤带来的虚幻暖意，此刻变成了冰冷的铅块，沉沉地坠在腹中，让她一阵阵发冷。

她不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得轻缓绵长，维持着假寐的姿态。

全身的感官却像绷紧的弦，高度集中在厨房的方向。

水声停了。

厨房门被轻轻推开。

极轻的脚步声踏在客厅的地板上，向她靠近。

虞薇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心跳骤然失序。

她死死闭着眼，感觉到那片高大的阴影又一次笼罩下来，将她完全覆盖。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陌生的清爽皂角味。

王橹杰在她沙发前站定，沉默着。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带着一种她无法解读的、沉甸甸的东西。

那目光缓慢地移动着，从她紧闭的眼睑，到苍白的脸颊，再到她蜷缩着、显得异常脆弱的脖颈线条。

那视线所及之处，皮肤仿佛被无形的针尖刺过，激起一层细小的、恐惧的颗粒。

时间一秒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就在虞薇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装不下去的时候，一声极轻的、仿佛带着无限怜惜的叹息在她头顶响起。

王橹杰“唉…”

接着，是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王橹杰弯下了腰。

虞薇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他要做什么。

一只微凉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她散落在额前的一缕汗湿的发丝。

那动作小心翼翼，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将发丝轻轻拨开，别到了她的耳后。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了她的耳廓边缘。

虞薇的身体瞬间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藏在袖口里的手指死死掐进了掌心，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弹开的冲动。

冷汗又一次从额角渗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微凉，带着一种让她毛骨悚然的触感。

王橹杰“好好睡吧，嫂子。”

王橹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温柔，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鬓角。

王橹杰“你太累了。”

他说完，并没有立刻离开。

那令人窒息的注视感又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

脚步声重新响起，走向了餐厅的方向。

接着，传来布帛擦拭桌面的细微声音，缓慢、仔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虞薇依旧僵着身体，直到那擦拭声也停止了，王橹杰的脚步重新走向玄关，传来极轻微的门锁开启又合上的“咔哒”声，她才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气，像一条搁浅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