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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清晨的阳光似乎驱不散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撑着虚软的身体坐起来,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餐厅的餐桌。
桌面被擦得光可鉴人,昨晚放保温桶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
他不仅洗了碗,连桌子都擦干净了,仿佛抹去了一切他来过、喂她喝过汤的痕迹。
一种巨大的、冰冷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
虞薇抱紧了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进胳膊的软肉里,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疼痛来确认真实。
她需要清醒,需要思考。可脑子里一片混乱,像塞满了湿透的棉花。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洗手间。
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让她打了个激灵,稍稍驱散了一些混沌。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惊惶。
这是谁。
目光落在无名指的婚戒上。
冰冷的铂金圈,此刻安静地套在那里,毫无异样。
昨晚那灼热的光芒,那微弱却固执的冷光,难道是悲痛过度产生的幻觉吗。
不…太真实了。
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让她抓住的、支撑她在这片混乱中站稳的东西。
她想起了什么,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跑进卧室。
卧室里还残留着张桂源的气息。
她扑向床头柜,拉开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叠厚厚的信封。
那是张桂源每个月写给她的情书。
她颤抖着手,一个信封一个信封地翻找,终于在最下面,摸到了一个硬硬的、方方正正的小东西。
是一个陈旧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期待。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璀璨的珠宝,只有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微微泛黄的信纸。
那是张桂源生前写给她的最后一封情书,还没来得及亲手交给她,就…
虞薇颤抖着展开信纸。
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
信的内容一如既往,充满了琐碎的日常和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她贪婪地看着每一个字,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信纸上,晕开一小团墨迹。
她的目光在信纸最下方停住。
那里,在落款“永远爱你”后面,还有一行显得格外用力、墨迹深深透入纸背的蝇头小楷:
“薇薇,若我不在你身边,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这四个字,像一道强烈的电流,瞬间击穿了虞薇混乱的意识。
他写下了“等我回来”。
他是早就预感到了什么。
还是这仅仅是一个丈夫对妻子最寻常的、关于未来平安的祈愿。
虞薇死死攥着这张薄薄的信纸,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冰冷的寒意从脊椎骨一路蔓延到头顶,却又在绝望的谷底,燃起一丝微弱的、带着巨大疑惑和惊惧的火苗。
她到底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