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鸡叫头遍时陈阳就醒了不是被鸡吵的是心里装着事。他摸黑穿好褂子脚踩在冰凉的地坯上往灶房走。灶膛里的火还剩点火星他添了把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脸暖烘烘的。

锅里的水刚冒热气他就舀出来倒进盆里兑了点凉水。毛巾往脸上一搭凉得人一激灵脑子立马清醒了。他要去地里看看昨天那场雨下得急怕菜畦子的土被冲了。

推开院门露水打湿了裤脚。田埂上的草沾着水珠走过去能听见“沙沙”响。菜畦子的土果然松了黄瓜架被风吹得歪了两根他蹲下来慢慢把竹竿扶直用绳子绑紧。刚绑好就见黄瓜藤上挂着个小瓜纽指甲盖大小嫩得发亮。

“长挺快。”他对着瓜纽嘀咕像跟老朋友说话。去年这时候他还愁这地荒着怪可惜是王小树说“种点啥吧人勤地不懒”他才动了心思。现在看着这满眼的绿心里踏实。

往回走时太阳刚冒头把东边的云染成了红布。路过张屠户家门开着里面传来“哐哐”的剁肉声。“早啊陈阳。”张屠户探出头手里还拎着刀“今儿肉新鲜要不要割点？”

“不了家里还有菜。”陈阳摆摆手“你这刀够快的。”“不快咋挣钱。”张屠户笑了刀在砧板上又剁了两下“对了我那自行车链条又有点卡有空帮我看看？”“成下午过去。”陈阳应着脚步没停。

工坊的门虚掩着胖婶已经在蒸馒头蒸汽从门缝钻出来带着麦香。“回来啦？”胖婶隔着窗户喊“馒头还有一会儿好先喝碗粥。”灶台上摆着碗玉米粥温乎的上面漂着层油皮。陈阳端起来喝玉米的甜味顺着喉咙往下滑。

王小树蹲在地上正给木头小椅子打磨毛刺木屑飞起来像小雪花。“阳叔你看这椅子腿直不直？”陈阳凑过去看用手比了比：“差不多再磨磨别扎着孩子。”王小树点点头砂纸在木头上“沙沙”响。

孩子们背着书包跑进来书包上的铃铛叮铃响。“陈阳叔我们帮你浇菜吧！”小石头举着个小水壶壶嘴还滴着水。“不用刚浇过。”陈阳笑着摆手“你们快去玩别摔着。”孩子们哪肯听围着黄瓜架转指着那个小瓜纽喊“快看小黄瓜！”

李大爷拄着拐杖来的时候陈阳正帮胖婶劈柴。斧头抡起来“咔嚓”一声柴火裂成两半茬口齐整。“老陈这力气不减当年。”李大爷坐在门槛上烟袋锅在鞋底上磕了磕“我年轻时候扛百斤粮食走二里地不喘气现在不行喽。”

“您老也不差。”陈阳把劈好的柴码起来码得像小城墙“昨天还见您上山摘香椿比年轻人都利索。”“那是不服老。”李大爷笑了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对了我那收音机又串台你懂电路帮我调调？”“等会儿看看。”陈阳应着把斧头靠在墙上。

上午的日头越来越毒陈阳把竹床搬到葡萄架下洒了点水凉丝丝的。“谁累了躺会儿。”他喊了一声自己先坐上去摇着蒲扇。扇面上画着只喜鹊是前年胖婶给的边角磨破了扇着还挺顺手。

王小树刻完椅子凑过来坐。“阳叔你说这葡萄今年能结果不？”陈阳抬头看藤叶爬满了架绿油油的“悬刚栽两年先长叶吧结果不急。”王小树笑了：“跟你种黄瓜一个理？”“差不多。”陈阳扇了扇蒲扇风带着藤叶的味挺清爽。

中午吃饭胖婶做了茄子炖土豆油汪汪的。陈阳盛了一大碗就着馒头吃吃得满头汗。“慢点吃没人抢。”胖婶给他递了块毛巾“下午帮张屠户修自行车别忘了。”“忘不了。”陈阳擦了擦嘴碗底的汤都喝干净了。

去张屠户家的路上陈阳绕到地里又看了眼那个小瓜纽还那样就是好像更绿了点。他蹲下来用手扒了扒瓜纽旁边的土怕浇水时冲歪了根。旁边的豆角藤缠上了竹竿他顺手理了理让藤顺着竿往上爬。

张屠户的自行车歪在墙根链条松松垮垮的。陈阳蹲下去捏着链条转了转发现是轴有点锈。“得加点机油。”他说。张屠户赶紧找来个小油壶陈阳往轴里滴了几滴用手转着脚踏板链条“咔嗒咔嗒”响顺溜多了。

“谢了啊老陈。”张屠户递过来瓶汽水冰镇的瓶身挂着水珠。陈阳拧开喝了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凉得人打哆嗦。“客气啥。”他把汽水放在车筐里“我去李大爷家看看收音机。”

李大爷家的收音机摆在窗台上蒙了层灰。陈阳擦干净拧开开关“滋滋”的杂音里夹杂着模糊的唱戏声。他调了调旋钮杂音小了戏文清楚起来是《穆桂英挂帅》。“清楚了吧？”陈阳问。李大爷凑近了听跟着哼起来拐杖在地上敲着拍子。

往回走时太阳往西斜了把影子拉得老长。路过自己的菜地陈阳又停住脚那个小瓜纽好像又大了点看得他心里欢喜。他摘了片老叶子盖在瓜纽上怕被太阳晒着。

工坊里胖婶在教孩子们编草绳草在手里绕来绕去变成了绳。王小树在刻木头火车头刻刀“笃笃”地敲着。陈阳把汽水递给小石头看着这热闹劲儿心里敞亮。

晚饭是小米粥配咸菜陈阳喝了两碗觉得比肉都香。胖婶说：“明天我烙油饼你早点来帮我烧火。”“成。”陈阳应着心里盘算着明早得早点去地里看看那个小瓜纽又长多大了。

天黑了陈阳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心里踏实。他想这日子就像那黄瓜藤看着慢其实天天都在长只要勤快点总有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