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陈念的新书包用了没俩月带子上的五角星就磨掉了一半。苏晓冉见了找出红丝线坐在炕头一针一线地补。陈阳蹲在旁边编竹筐篾条在他手里转着圈不一会儿就编出个底来。

"你说这孩子咋就不知道爱惜东西？"苏晓冉戳了戳书包上磨毛的地方。"男孩子都这样皮实。"陈阳把篾条压得紧实些"我小时候比他还能造新做的布鞋不到半个月就磨透了底。"苏晓冉"噗嗤"笑了："还好你娘没把你扔了。"

院里的鸡下了个双黄蛋咯咯嗒嗒叫个不停。陈阳放下竹筐走过去捡起来在手里掂了掂："给娘煮了吃补补身子。"苏晓冉抬头看了看天日头刚爬到窗棂"等会儿吧娘还没醒透呢。"

陈念放学回来书包往炕上一扔就去灶房翻吃的。苏晓冉正在蒸馒头见他进来拍了拍他的背："洗手去馒头还有一会儿就好。"陈念嘟囔着"饿"还是乖乖去井边洗了手回来蹲在灶膛前帮着添柴。

"爹呢？"他扒着灶门往里看火苗舔着锅底映得脸红彤彤的。"在院里编筐呢说要去镇上换点盐。"苏晓冉揉着面团"今天学的啥？""算术"陈念说"老师让背乘法表我背会了老师还夸我了。""那得奖励"苏晓冉笑着"晚上给你煎个鸡蛋。"

陈阳的竹筐编得快晚饭前就编好了两个方方正正的透着股竹子的清香味。他把筐子摞在墙角蹲下来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明天我去镇上"他说"顺便给你扯块花布做件新褂子。"苏晓冉正盛粥手顿了顿："不用我那件还能穿。""去年的褂子都洗褪色了"陈阳磕了磕烟灰"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一早陈阳背着竹筐往镇上走。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他走得慢竹筐在背上晃悠发出"咯吱咯吱"的响。路过李大爷家老爷子正坐在门口喂羊见了他喊："老陈去镇上啊？帮我捎两包烟回来。""中"陈阳应着"您要啥牌子的？""就那两毛五一包的别买贵了。"李大爷说着从兜里摸出五毛钱递过来。

到了镇上陈阳先去供销社门口摆竹筐。买筐的人不多他蹲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行人烟一袋接一袋地抽。日头升到头顶时才来了个老太太挑挑拣拣花三块钱买了一个。陈阳把钱揣进贴身的布兜摸了摸心里踏实。

他先去买了烟又扯了块蓝底白花的布给苏晓冉做褂子正好。路过肉摊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斤五花肉想给娘和陈念改善改善伙食。往回走时竹筐空了背在身上轻得很脚步也快了些。

到家时苏晓冉正在地里薅草见他回来直起腰："卖了？""嗯卖了一个"陈阳把布递过去"你看看中不中。"苏晓冉展开布花型不大素雅得很她喜欢得紧嘴上却道："又乱花钱。"陈阳笑了把肉放进灶房："晚上炖肉吃。"

陈念放学回来闻见肉香扔下书包就往灶房跑。"娘今天咋做肉了？"他扒着锅沿看肉在锅里咕嘟着油花翻滚。"你爹买的"苏晓冉拍了拍他的手"去写作业好了叫你。"陈念噘着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肉炖得烂烂的苏晓冉盛了一大碗端给老太太。"娘您多吃点补补。"老太太夹了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嚼："香还是老陈会买肉。"陈阳嘿嘿笑给陈念夹了块带筋的："慢点吃别噎着。"

吃完饭陈阳坐在院里编另一个竹筐苏晓冉在灯下缝褂子。陈念趴在桌上写作业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响。老太太坐在炕头眯着眼睛听收音机里面正唱着戏咿咿呀呀的和着院里的竹篾声倒也和谐。

"爹这道题我不会。"陈念举着作业本喊。陈阳放下篾条走过去看是道除法题。他拿起铅笔在纸上画了几个圈："你看把八个苹果分给两个人每人几个？"陈念数着圈想了想说："四个。""对喽"陈阳笑了"这题跟分苹果一样不难。"

苏晓冉的褂子缝得快没几天就成了。她穿上在院里转了圈问陈阳："咋样？"陈阳正在给竹筐上漆抬头看了看眼睛亮了："好看比镇上买的强。"苏晓冉红了脸低头扯了扯衣角："就你会说。"

王大娘来串门见了苏晓冉的新褂子直夸："晓冉你这手艺真没说的这针脚比裁缝铺的还匀。"苏晓冉给她倒了碗水："大娘您坐我给您也扯块布做件？"王大娘摆手："不了我这老骨头穿啥都一样。"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王大娘说起村里要挖水渠的事让陈阳也去帮忙一天给五块钱。

"中我去。"陈阳正好闲着想找点活干"啥时候开始？""后天一早在村东头集合。"王大娘说"你去了跟支书说一声就说我让你去的。"

挖水渠的活不轻得把土挖出来再用筐抬到田埂上。陈阳力气大别人抬一筐他抬两筐也不觉得累。中午管饭是玉米饼子就咸菜他能吃四个还喝两碗玉米糊糊。晚上回来倒在炕上就不想动苏晓冉给他捶捶腿他哼哼着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

苏晓冉心疼他每天早上都给他煮两个鸡蛋让他揣着路上吃。陈阳舍不得吃总带回家给陈念。"爹你咋不吃？"陈念举着鸡蛋问。"爹不饿你吃。"陈阳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去洗漱。苏晓冉看在眼里心里酸酸的第二天煮了四个硬逼着他吃了两个。

水渠挖了半个月才完陈阳领了七十五块钱揣在兜里沉甸甸的。他先去给娘买了两盒止咳药又给陈念买了个新文具盒剩下的交给苏晓冉："你收着家里用。"苏晓冉数了数塞进炕头的木箱里锁上了。

这天陈阳正在地里割麦子苏晓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陈阳快娘晕过去了！"陈阳心里一紧扔下镰刀就往家跑。老太太躺在炕上脸色发白嘴唇干得起皮。陈阳背起娘就往村卫生室跑苏晓冉跟在后面手里拿着钱和毛巾。

村医给老太太量了血压听了心跳说是血压低有点脱水输点液就好了。陈阳悬着的心才放下守在旁边看着药液一滴一滴往下掉。苏晓冉出去买了点小米在卫生室的灶上熬了粥等娘醒了好喝。

老太太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我咋在这儿？"她看着陈阳眼神有点迷糊。"您晕过去了"陈阳扶她坐起来"喝点粥。"苏晓冉端过粥一勺一勺地喂老太太喝了小半碗精神好了些。

回去的路上陈阳背着娘苏晓冉拿着输液瓶月光照着路白花花的。"都怪我没照顾好娘。"苏晓冉声音有点哑。"不怪你"陈阳说"娘年纪大了难免有个头疼脑热的。"

到家时陈念坐在门口等着见他们回来站起来："奶奶咋样了？""没事了"苏晓冉摸了摸他的头"快去睡吧明天还上学呢。"

老太太好了之后陈阳每天都让她喝杯红糖水说是能补气血。苏晓冉则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小米粥、鸡蛋羹、烂面条都是好消化的。老太太精神好了不少能下地走走还能帮着择择菜。

转眼到了秋天玉米熟了金灿灿的压弯了枝头。陈阳和苏晓冉忙着收玉米陈念也放了秋假跟着帮忙掰玉米。他力气小掰不动就捡掉在地上的玉米粒装进兜里说是要喂鸡。

收完玉米陈阳把玉米杆捆起来垛在院角冬天能烧火。苏晓冉则把玉米粒摊在院里晒晒得干干的装进麻袋能吃一冬天。院子里满是玉米的清香味连空气都甜丝丝的。

这天陈阳正在晒玉米李大爷拄着拐杖来了。"老陈借你的板车用用我想去镇上拉点煤。""中"陈阳放下木锨"我帮您拉吧您老别跑了。"李大爷笑了："那敢情好我给你钱。""啥钱不钱的应该的。"陈阳去把板车收拾出来擦了擦油套上驴。

拉煤回来李大爷非要留陈阳吃饭炒了盘鸡蛋还有点咸菜。陈阳没推辞坐下吃了碗面条。李大爷喝着酒说："老陈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等我走了那台收音机留给念念他不是爱听戏吗？"陈阳心里一酸："大爷您别瞎说您身子骨硬朗着呢。"李大爷笑了笑没再说话。

从李大爷家出来天已经黑了。陈阳推着板车往回走驴走得慢蹄子踏在地上"嗒嗒"响。他心里有点堵想着得常去看看李大爷陪他说说话。

到家时苏晓冉正在给陈念缝棉裤见他回来问："咋才到？"陈阳把板车放好说了李大爷的事。苏晓冉叹了口气："人老了都这样。"她给陈阳盛了碗热粥"快喝点暖暖身子。"

陈阳喝着粥心里想着得好好活着看着念念长大看着娘身体好好的看着苏晓冉的新褂子穿旧了再做新的。日子虽然平淡可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啥都强。

第二天一早陈阳去地里看麦子绿油油的苗钻出了土嫩得能掐出水来。他蹲下来用手拂去苗上的露水心里踏实得很。这土地啊就跟人一样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回报实实在在的不骗人。

苏晓冉提着篮子来送早饭里面是玉米饼和咸菜。"快吃吧"她说"吃完了咱去给李大爷送点玉米他不是爱吃玉米碴子吗？"陈阳接过来咬了口饼子："中送完玉米再给他劈点柴。"

阳光照在地里照在两人身上暖暖的。远处的村庄冒着炊烟鸡叫声、狗叫声混在一起是日子该有的样子。陈阳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麦子慢慢长慢慢熟只要肯下力气总有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