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拉链堪堪卡在锁骨处,寒风卷着砂砾灌进衣领时,我才惊觉指尖正在不受控地颤抖——不是冬夜的凛冽所致,而是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大荒将我推出卷帘门时,那句"别回头"的余温还贴在耳廓,可这半个多时辰里,便利店方向竟死寂得像座坟墓。我甚至不敢深想,他与饕餮是否真的折在了那个供奉阴九烛的老板娘手里。
脚下的沥青路面结着薄冰,石子硌得鞋底生疼。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到商店门口,眼前的景象却让血液瞬间冻结——老板娘瘫坐在店前的水泥地上,四肢以违背人体工学的角度扭曲着,仿佛被无形的手抽去了所有筋骨。她仅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短裤,上身赤裸的肌肤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灰,乱糟糟的头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混着不知何处沾染的黑褐色污渍,嘴里时而哭喊时而狂笑,那双翻白的眼球直勾勾盯着虚空,活脱脱一尊中邪的疯魔。
"哼!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动歪心思?你这卑贱的蝼蚁!"她突然梗着脖颈嘶吼,声音粗哑得像砂纸摩擦,尾音里那股暴戾乖张的腔调——分明是饕餮的声线!我心脏骤然缩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得眼前发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饕餮怎会用她的喉咙说话?
没等我理清思绪,"啪"的脆响撕裂空气。老板娘突然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力道之重让她整个人歪向一边,半边脸颊瞬间浮起紫红指印。可她嘴里却换了副声腔,尖锐如冰锥:"我看你是活腻了!今日便散了你的神元,教你永世不得超生!"这是大荒的声音!
围观人群像潮水般从街角涌来,有人举着手机录像,屏幕幽光在攒动的人头间明明灭灭;有人惊恐后退,窃窃私语像蚊蚋般钻进耳朵:"这女人怕不是撞了邪?你看她那眼神,空洞得吓人......""自己打自己还换着嗓子说话,邪门得很!"
我缩在巷口的阴影里,指尖冰凉如铁。看着老板娘一会儿用饕餮的语气癫狂咒骂,激动时甚至捶打自己的胸口;一会儿又用大荒的声线阴鸷威胁,眼神狠戾得要噬人,完全摸不着头脑——难道是大荒与饕餮同时附在了她身上?可他们为何要这般折腾这个女人?
更骇人的景象还在后面。老板娘突然蜷缩在地,双手蜷曲如兽爪,指甲深深抠进自己的小腿皮肉,对着血肉又抓又挠,嘴里发出"嗷嗷"低吼,活像受伤的野兽。紧接着,她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疯狂撕咬自己的胳膊,尖牙陷入皮肉的瞬间,鲜血"唰"地喷涌而出,顺着胳膊流淌而下,染红了洗旧的短裤,在水泥地上洇出暗红的血洼。
"快拦住她!再咬下去胳膊就废了!"人群里爆发出惊呼,三个穿工装的男人交换眼神后壮着胆子上前,试图将她从地上拽起。可她的身躯却像生了根的古树般纹丝不动,反而咬得更狠,胳膊上的皮肉被撕下好几块,血淋淋的白骨隐约可见,看得人头皮发麻。
"喂!警察吗?龙庭小区南门便利店!有个女人疯了正在自残!流了好多血......"有人抖着嗓子报警,声音里的恐惧几乎要凝成实质。
我冷眼旁观这场闹剧,心中没有半分怜悯——若非她贪图钱财供奉阴九烛,甚至想将我当作祭品献给邪神,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怨不得旁人。
突然,三道雾气从老板娘七窍中蒸腾而出——赤红的是大荒,雾气中萦绕着淡淡的神元光晕;墨黑的是饕餮,边缘泛着浓郁的血腥气;而那道淡蓝色的雾气是什么?氤氲中裹挟着刺骨寒意,还夹杂着一丝令人心悸的诡异气息。没等我看清形态,三道雾气便像被无形丝线牵引,骤然朝着小区深处飞去,速度快得化作三道流光,转瞬间消失在楼宇阴影里。
我立刻拔腿追赶,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大荒和饕餮平安无事!至于那道蓝色雾气,回去再问个清楚便是。临走前,我最后回望老板娘,她已没了声息,静静侧头趴在血泊中,那副惨状让人不忍卒睹。
曾经还算姣好的面容此刻像泄了气的皮囊般干瘪下去,蜡黄皮肤布满黑红血丝,纵横交错如蛛网;曾经乌黑的长发枯槁如草,一缕缕散乱在血污中;眼球突兀地爆出眼眶,眼白上爬满狰狞血筋,眼角还挂着暗红色血泪;鼻梁塌陷成扁平的肉团,像是被重物反复碾过;嘴巴却大张着,黑洞洞的口腔里不断涌出黑红色粘液,散发着淡淡的尸腥气。她的四肢以诡异角度扭曲折断,腕骨与踝骨刺破皮肤暴露在外,整个人趴在地上,活像一只被踩烂的巨型蜘蛛。
"造孽啊......"我浑身汗毛倒竖,慌忙收回目光,转身快步往家赶,连后颈都渗出冷汗——这便是招惹邪神的下场,比死亡更可怖的凋零。
刚推开家门,便听见窗外传来"呜呜"风声,玻璃窗被吹得嗡嗡作响。我冲到窗边,只见一黑一红两道雾气正裹挟着那抹淡蓝,如押送囚徒般朝阳台疾速飞来。没等我反应,三道雾气"唰"地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落在客厅地板上。雾气散去时,饕餮、大荒与一个陌生身影显现出来——后者周身萦绕着淡蓝幽光,那张苍白面容上,正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