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被子上投下一道细长的银辉。我猛地睁开眼，心脏还在突突跳——梦里全是小丽姑姑说的“家畜食人”的画面，血淋淋的场景让我浑身发寒。摸过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时间才四点多，天还黑得透透的。
“睡不着了？”身侧传来窫窳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他大概是被我翻身的动静吵醒，坐起身时，肩膀蹭过我的胳膊，带着熟悉的微凉体温。
我转头看向他，黑暗中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却莫名觉得安心：“对了，咱们还没说小丽村里的怪物呢——你不是知道是什么了吗？到底是啥东西？”这事儿像块石头压在我心里，一醒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应该是朱獳。”窫窳的声音沉了沉，带着凶兽对同类的敏锐，“这种邪兽最能搅乱人心，它在哪出现，哪就会有恐慌和异变。按那女人的说法，这只朱獳怕是活了有些年头，妖气都渗进土里了——现在只是影响家畜，再过些日子，村里的草木都能长出血牙，活活把人吞了。”
“还有这种事？”我吓得脸色一僵，下意识往他身边凑了凑，“那你能搞定吗？听着也太邪门了。”
“呵，你就这么不相信你男人？”窫窳低笑一声，黑暗中突然有湿润的触感划过我的锁骨——是他的舌头，带着凶兽特有的微凉，让我瞬间浑身发麻。我刚想推开他，他却又开口，语气里满是笃定，“不过是只没化形的邪兽，捏死它跟捏死蚂蚁一样。”
“那……那朱獳长什么样啊？”我赶紧转移话题，掩饰刚才的慌乱。
“跟狐狸差不多，”窫窳的声音放缓了些，像是在回忆，“但它四个爪子有蹼，腿上还长着鱼鳍，能在水里游，也能在山上跑——算是水陆两栖的怪物。”
“我去，这么离谱？”我惊了一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那明天我就给小丽打电话，说你能搞定！这样咱们又能赚一笔，刚好能补贴点房租。”一想到能赚钱，刚才的恐惧都淡了些——在人类世界活着，没钱可不行。
“钱对你很重要吗？”窫窳突然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解。在他的世界里，只要有肉吃、有地方待就够了，大概不懂人类对“钱”的执念。
“你觉得我贪财？”我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对着他，哪怕看不清他的表情，也想让他明白，“可你想想，没有钱，咱们吃什么？住哪？这里不是你们妖兽的聚集地，不能随便抓只凶兽当饭吃，也不能睡在山洞里——在这里生活，就得守人类的规矩，而规矩的根基，就是钱。”
窫窳沉默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在琢磨我的话。过了半晌，他才笑了笑，语气轻松下来：“钱的事好办，你不用愁。”
说完，他突然翻身下床。我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就见他走到窗边，月光刚好落在他身上——他的皮肤下渐渐泛起一层淡蓝色的光，细密的鳞片从脖颈开始蔓延，覆盖了肩膀和手臂，原本人类的双手，也缓缓变成了带着寒光的龙爪。
紧接着，他抬起手，狠狠抓向自己的胳膊！我甚至能听见鳞片被撕扯下来的“咔嚓”声，心一下子揪紧了：“窫窳，你干什么！”
他没回头，只是继续撕扯着身上的鳞片，每扯下一片，就往掌心放一片。淡蓝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像上好的宝石，可我看着那不断从他皮肤里渗出来的黑血，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没多久，他捧着一把鳞片走过来，递到我面前。掌心的鳞片还带着他的体温，边缘沾着淡淡的血迹：“给你。这鳞片在人类的当铺里，能换不少钱，以后你就不用为钱发愁了。”
我愣愣地看着那把鳞片，又抬头看向他——他胳膊上的鳞片缺了一大块，露出底下鲜红的皮肉，还在慢慢渗血。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我一把推开他的手，声音发颤：“你是个傻子吗？不疼吗！赶紧给我睡觉！”
我拉着他躺回床上，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受伤的胳膊，把脸埋在他胸口：“窫窳，以后别这么傻了，嗯？鳞片没了还能长，可你疼啊……钱咱们有机会赚，我不要你用疼换回来的钱，我只想让你好好陪着我。”
他没说话，只是搂着我的胳膊收得更紧，下巴抵在我的发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他听懂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窫窳随便吃了点面包牛奶，就赶紧给小丽打电话。电话刚接通，我就兴冲冲地说：“小丽！你村里的事，我男朋友能搞定！咱们赶紧约个时间过去。”
“小芝，你先别着急……”小丽的声音带着为难，“昨天我又问我姑了，他们村请了个顶仙，那顶仙说，这是狐仙发怒了，要村民修祠堂供奉，不然还会有灾祸。”
“少听那老不死的放屁！”窫窳突然凑过来，一把抢过手机，语气里满是不屑，“一千年都不到的黄皮子，也敢冒充狐仙要供奉？真是活腻了。”
我赶紧把手机抢回来，对着电话那头赔笑：“嘿嘿，小丽你别在意，他就是脾气有点爆，人挺好的。这样吧，你现在订三张火车票，咱们一起去看看，到底是狐仙还是怪物。”
“行，我信你。”小丽的声音松了些，“我现在就去订票，咱们尽快出发。”
挂了电话，我瞪了窫窳一眼：“下次别随便抢我电话，吓到小丽怎么办？”他却只是挠了挠头，一脸无辜——在他眼里，撒谎的黄皮子本就该骂，哪懂人类的“客气”。
我们三个坐了两天火车，又转了一个多小时的大巴，才终于到了小丽姑姑所在的小山村。下车时，小丽的姑姑和姑父早就等在村口，一见我们就热情地迎上来，拉着小丽问东问西，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窫窳，带着一丝好奇和警惕。
走到村里时，刚好是中午，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可村里的气氛却透着诡异——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偶尔有人探出头，眼神也慌慌张张的。走到村中央的空地上，我们终于明白为什么了：一个六十来岁的婆子，穿着花红柳绿的衣服，头发梳得油亮，正站在石头上，拍着巴掌喊：“大伙都过来啊！狐仙发怒了，咱们得修个祠堂供奉，不然下次遭殃的就是人了！”
村民们围在周围，大多低着头，小声议论着，却没人敢反驳。就在这时，窫窳突然冲了过去，一把揪住那婆子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婆子的脚离地半尺，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着。
“畜生也配立祠堂？”窫窳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满是杀意，“立完祠堂，你们一个个都得被它吸干精血，死得连骨头都不剩！”
“谁家的野男人！敢对大仙无礼！”人群里冲出一个老头，手里拿着一把大笤帚，对着窫窳的后背就打了下去。笤帚杆抽在身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可窫窳连动都没动。
他猛地甩开那婆子，转头冷冷地盯着老头，黑蓝色的鳞片已经开始在脖子上浮现：“别逼我弄死你。”
这一句话，让原本还算安静的村民瞬间炸了锅。
“哎哟喂，这是哪里来的野汉子，来咱们村祸害啊！”一个老太太叉着腰，尖着嗓子喊。
“就是啊，连张老头都敢威胁，谁家女人找了这么个东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敢对顶仙不敬，看狐仙不报应他！说不定以后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对！让狐仙收拾他，为民除害！”
小丽和她姑姑姑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姑姑赶紧上前，对着村民们鞠躬道歉：“各位乡亲别生气，这是我侄女的朋友，不懂事，我替他给大家赔不是了。”说着，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说“都是你们惹的麻烦”。
我赶紧拉住窫窳的胳膊，踮起脚凑到他耳边，声音放软：“别冲动，好不好？这些村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是怕了那所谓的‘狐仙’，才会这么激动。咱们先别管他们，静观其变，嗯？”
我能感觉到窫窳身上的怒气渐渐平复，鳞片也慢慢隐了下去。他转头看向我，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甘，却还是点了点头。我松了口气，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老公，咱们先去小丽姑姑家歇着，等会儿再说。”
“老公”两个字刚出口，窫窳的耳朵明显动了动，握着我的手也紧了紧，乖乖跟着我站到了人群外围。
可那顶仙婆子却不肯善罢甘休。她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冲到我们面前，指着我的鼻子就骂：“大家快来看啊！仙家刚才给我托梦了，说这男人就是妖物！还有这女人，不知廉耻，跟畜生勾合，才把灾祸引到咱们村来的！”
这话像一根火柴，瞬间点燃了窫窳的怒火。我看见他的瞳孔瞬间变成竖瞳，周身的气息也冷了下来，赶紧死死捏住他的手：“别动手，咱们走！”
可已经晚了。窫窳猛地甩开我的手，一步冲到那婆子面前，眼神恶毒得像要吃人：“那黄畜生没告诉你我是谁？等会儿我就屠了你的‘仙家’，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妖物！”
话音未落，他一脚踹了出去。那婆子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踹飞出去七八米远，重重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杀人啦！妖物杀人啦！快来人啊！”
村民们一看顶仙被打，瞬间红了眼，纷纷回家抄起家伙——锄头、钉耙、铁锨，甚至有人拿着火钳子和放羊的鞭子，围着我们就打了过来。
“你们这些外人，打顶仙还扰乱神堂，到底安的什么心！”小丽的姑姑走到我面前，脸色冰冷，语气里满是指责。
“姑姑，不是这样的！”小丽赶紧拉住她姑姑的手腕，急得快哭了，“小芝是我的朋友，我爸爸的腿就是她治好的，你相信她，她不会骗咱们的！”
“好好的事，都被那男人搅和了！”小丽的姑父在一旁帮腔，眼神里满是厌恶，“顶仙都说了，他们就是妖物，你还帮着外人说话！”
我刚想反驳，突然一盆黑红色的液体从头顶浇了下来。粘稠的液体顺着头发流到脸上，带着浓烈的腥臭味——是动物血！我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没当场吐出来，可浑身都黏腻得难受。
“小芝！”小丽赶紧掏出包里的外套，帮我擦脸上的血，声音里满是心疼，“这群人怎么这样啊！”
窫窳一看我被泼了血，眼神瞬间变得猩红。他几巴掌推开冲上来的村民，那些人被他打得东倒西歪，惨叫连连。他冲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对着村民们狂吼：“谁他妈再动我女人一下，我就屠了你们全村！”
他的身体开始浮现出黑蓝色的鳞片，从脖子蔓延到胸口，眼睛也彻底变成了蛇瞳，带着凶兽的暴戾。村民们吓得连连后退，手里的工具抖得不停，再也没人敢上前。
“妖……真的是妖啊！”一个村民腿一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好几米，声音都在发抖。
“天呐，妖物来祸害咱们村了！顶仙，你快救救我们啊！”
“大仙，求求你除去这个妖孽吧，我们一定好好供奉你！”
小丽的姑姑和姑父也吓得脸色惨白，可她还是硬着头皮喊：“大家别慌！大仙在这里，她会帮我们的！咱们一起上，打死这个妖物，为村里除害！”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又握紧了手里的工具，慢慢围了上来。那个顶仙婆子也从地上爬起来，躲在村民后面，眼神阴毒地看着我们，显然是不打算让我们走了。
“没救了，咱们走吧。”我搂着窫窳的腰，声音带着恳求，“你答应过我不杀人的，这些人不值得你动手，咱们不管他们了，好不好？”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脆响传来。小丽捂着脸，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是她姑父打了她，还恶狠狠地骂：“贱蹄子！看看你找的什么人，把咱们村搅得鸡犬不宁！”
“滚！老东西你敢打她？”我瞬间怒了，指着他的鼻子就骂，“小丽好心帮你们，你居然打她？你们村就算被朱獳吃了，也是你们活该！”
“大家做好准备，一起打死这两个祸害！”小丽的姑姑对着村民们大喊，声音里满是疯狂。
可还没等村民们冲上来，窫窳突然转头，对着村后的大山吼了一声：“朱獳！滚出来！我是窫窳！”
这一声吼，像炸雷一样在村里响起。狂风瞬间刮了起来，飞沙走石，村民们吓得纷纷抱头蹲下，手里的工具掉了一地。连我都被这股气势震得后退了一步，紧紧抓着窫窳的胳膊。
窫窳冷冷地看向那个顶仙婆子，语气里满是嘲讽：“黄畜生，看样子你祖宗没告诉过你我是谁？不过没关系，等会儿有另一个畜生会告诉你，惹了我是什么下场。”
他的话音刚落，村后的山谷里就传来一声声凄厉的狐狸叫，尖锐却带着明显的畏惧，像是在回应他的召唤。
没过多久，一只灰色的“狐狸”从村后的树林里走了出来。它的体型比普通狐狸大一圈，尾巴却不是狐尾，而是鲤鱼的尾巴，鳞片在阳光下泛着银光；四个爪子中间连着薄薄的蹼，后腿上还长着又宽又尖的鱼鳍，每走一步，爪子就会在地上留下带水的脚印。
正是朱獳！
村民们一看这怪物，吓得“哗啦”一下散开好远，连那个顶仙婆子都躲到了石头后面，浑身发抖。只有朱獳，像只乖巧的小狗一样，摇着鲤鱼尾巴，一步步走到窫窳面前，用脑袋蹭着他的腿肚子，还发出亲昵的哼唧声，哪里还有半分邪兽的凶狠。
“朱獳，这地方以后我不管，你愿杀便杀，愿吃便吃。”窫窳低头看着它，语气平淡，可说出的话却让村民们脸色惨白，“不过嘛……”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顶仙婆子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狞笑：“把这里的黄畜生成年的全部活剥皮，母的就把崽子活掏出来——你可听明白了？”
朱獳立刻点了点头，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尾巴摇得更欢了。
“对了，”窫窳又补充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对我的温柔，“把这些孽畜的皮子晾干收好，冬天我要给我女人做个小皮袄。”
朱獳再次乖巧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表示自己记住了。
窫窳从胳膊上拔下一片鳞片，递给朱獳：“我不会让你白干。这鳞片你拿着，若有其他恶兽敢来这里，你拿出它，它们就不敢伤你。去吧。”
朱獳叼过鳞片，小心翼翼地含在嘴里，对着窫窳叩了三个头，然后转身，摇着鲤鱼尾巴，飞快地跑回了大山深处。
村民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脸上满是错愕和恐惧。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慢慢把目光集中到那个顶仙婆子身上——刚才朱獳出现时，这婆子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
顶仙婆子一看大家都盯着自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连滚带爬地跑到窫窳面前，“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大仙啊，求你放过我吧！我是真不知道你是蛟仙啊！之前都是我信口雌黄，我不该冒充狐仙骗大家的钱，求你别绝了我的子孙啊！”
她说着说着，喉咙里突然发出尖细的“吱吱”声，像老鼠叫一样。村民们一听这声音，瞬间明白过来——这所谓的“顶仙”，根本就是黄皮子附体，之前的话全是骗他们的！
人群里响起一片哗然，有人愤怒地骂了起来，有人则默默地扔下了手里的工具，脸上满是羞愧。
“咱们走吧。”我拉着小丽的手，又拽了拽窫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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