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厢房。盛毓洛自来到太庙便没再醒来,失血过多,路上耽搁时间过久,伤口有些感染,持续高烧不退……
晏珏才照顾她换了衣服,擦去冷汗,便有侍人来此,称帝后召见,留下两人照看盛毓洛,晏珏没多想,便跟着他们走了。
帝后处,晏珏进去便行礼,帝后令人退下,却没有让他起身。这时正是众人在天坛祭祖时刻,不论是文武百官还是皇室子弟,皆在天坛,盛毓洛重伤昏迷,不能参加仪式……
帝后脸色阴沉,呷了一口茶,压低了嗓音:“晏珏,皇家祭祖不允夫婿参加,你为何来此?还有……洛儿在士兵的保护圈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冲出去了,后腰也添了一道伤……我想,你最清楚……”
“帝后大人,士兵没有保护好殿下,致使她被敌人刺伤,难道您不该去问责士兵吗?至于我为何来此……不过是殿下昨日同我提起此行,我多心,担心路途会有危险,故而出现。”
晏珏出身将门之家,骨子里本就带有一部分桀骜不驯的性子,意外嫁进皇家也是无可奈何。不过今日,明明是救下了她们,却在此地无缘无故受训,内心着实不好受,也没给帝后什么好脸色……
帝后见他如此态度,气得将茶杯摔在地上,碎屑飞起划伤了晏珏的脸,他微微侧头,避免伤口过深。
“再作何狡辩?你若好生待在京都,没出现在洛儿眼皮子底下,她会在乱剑之下去找你吗?别以为你有很大的功劳,没有你,本宫的宁儿照样可以保护好大家!”
脸颊的伤溢出血,缓缓流下,直至嘴角;“您非要这么说,是决意要惩处我了?是个什么由头呢?”
帝后招呼人过来,愤然道:“念你第一次,轻罚以示惩戒!掌嘴!三十,看他日后能不能掂量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侍人已经上前了,抽出手掌就要落下来——晏珏如今屈居人下,面前人的身份也不好抗拒,只能忍气吞声准备接下这惩罚……
“我看谁敢!谁敢动他!”厢房门被踹开,站着一个身形孱弱,身着亵衣的女子,身旁是狼牙扶着她,门外的侍人冲进来禀报:“帝后大人,奴才们实在拦不住五殿下!您看……”
“你们都退下!”
“遵命!”待下人都退下后,两人这才缓慢走近,来到晏珏身旁,盛毓洛这才看见晏珏脸上一道血痕,伤疤不大,可是格外痛心……
她撑着身体半跪下来,满眼都是怜惜,手指拂去伤疤下的血迹,将晏珏轻拥入怀,安抚道:“对不起,我来晚了,是我没尽到一个妻主的责任……”
晏珏暗自拍拍她,示意分开说话,他言笑晏晏盯着盛毓洛深情的眸子道:“你有什么责任?你能保护得了我吗?”
你能保护得了我吗?
你能保护得了他吗?
你盛毓洛,能保护的了——他晏珏吗?
你有没有能力?如果只有一个心,无异于空口白话。
我不给他添乱就不错了,怎么还肖想保护他,护他周全?盛毓洛,你真是异想天开……
“不,我会的,我会用命保护你!”盛毓洛起身,艰难地给帝后行礼:“父后,您这是做什么?阿珏是你小女婿啊!怎么让他跪着?还要打他?”
“洛儿,你重伤未愈,强行撑着身体起身,也是为了这个男人?你到底要命还是他?”
盛毓洛苦笑道:“我的命——是他的。您问的这个问题,女儿回答不了您。我只问,您为何要为难阿珏?”
“他蛊惑于你,令你深陷危险之中,这些难道还不够吗?傻孩子!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
“是我纠缠他,是我担心他的安危,是我喜欢他!这些——够不够?父亲,女儿求您了!不要为难阿珏了,我真心喜欢他!我所受的一切伤,都是我心甘情愿,我不学无术,武功尽失,才会身体孱弱……他既嫁给了我,我就要保他一世平安,而不是在您这里受尽委屈!”
盛毓洛悄然跪地,用真情和尊严央求着帝后,对面的父亲因忧心她的伤势,“你……你身上还有伤,快给我起来!去——把她给我扶起来~”
盛毓洛抬头看向帝后,眼眶猩红,胸口起伏,难受至极,最后撑出一抹苦笑:“您这是在逼我……”
“噗~咳咳咳……”众人未反应她话意时,她突然表情痛苦,捂着胸口喷出大量血,血液顺着下巴持续流下,滴在地板上,盛毓洛身体倾斜着倒在地上……
晏珏这时从地上起来,快速来到她面前,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捞起来放在怀里,擦去她嘴角的血,“你不用为了我这样,我……我心里……”
暂时还不能接受她吗?她现在这么虚弱,我怎么能对她说那样的话……
盛毓洛几近昏迷之际,听到他说:“殿下,你快好起来,我等着你……”
他说等我……他接受了?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太好了……
“洛儿!你放开她!”帝后争着要夺过盛毓洛,晏珏抬眼冷视,一把将盛毓洛抱了起来,“帝后大人,她气得吐血昏死过去,这就是您想看到的吗?”
“她是本宫的女儿,我连看都不能看一眼吗?”
“你这是站在什么角度?亲生父亲就可以蛮不讲理吗?你没看到她重伤虚弱,还以言语激她,您真的一点分寸都没有吗?”
晏珏叹了一声气,抱着盛毓洛小心翼翼地回去,仿佛怀中的是一件易碎品,一触就裂……
两日过去了,盛毓洛的房间依然紧闭,太医也进去了未曾出来,帝后等人一直在房间外等候,等得急了,可是也是无用。
“父后,您这件事确实做错了。如果不是晏公子发现树林中众多刺客射箭,他绕后击溃了她们攻击的势力,儿臣也不会这么快,这么顺利就打败她们。而且,而且老五去救他,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能把所有过错都积压在他身上。”
盛毓宁也不敢用太过分的语气和帝后说话,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等盛毓洛伤势好转醒来……
“我这还不是担心她,又不知道这孩子心火这么大,竟吐血了……”
房间内,辛苦了几日的太医总算把医针拔出来,结束了治疗。叹了一口气,“殿下这伤,微臣已经尽力控制住了,好生服药,勿动气,休养一月便好。王君好生照料,微臣要去给陛下与帝后复命,先告辞了。”
“多谢太医,请自便!”晏珏起身送走了太医,回过头继续守着盛毓洛……
太医开门看见帝后和盛毓宁都在,在情理之中,先是俯首行礼:“微臣参见帝后大人,参见太女殿下!”
“太医,洛儿她怎么样了?”
“帝后请放心,五殿下现今无生命危险,不过近一个月需要静心养伤,切勿动气,一切都会好起来。微臣还要去给陛下回复,先行告退了……”
帝后和盛毓宁这才悄声走房间,看见平静躺在床上的盛毓洛,心中泛起阵阵懊悔,看见晏珏安稳地坐在她旁边细心照顾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珏…………阿珏……你在吗……”盛毓洛口中念叨着,这是要醒来了。晏珏将手伸过去,握住盛毓洛的手,安抚道:“我在,殿下,别着急,我一直在你身旁……”
盛毓洛慢慢睁开眼睛,两整日过去,她消瘦了许多,看见围在身旁的众人,倦累道:“阿洛的错,让姐姐,父后,还有阿珏担心了。”
帝后再也忍不住了,哽咽道:“傻洛儿,你是父后的命啊,知不知道你要吓死父后了?”
“老五,你能没事,我心里替你高兴,还有……你真是有福气,娶到了一个晏公子这样的好夫君,好好养伤。父后,老五一定有很多话要对晏珏说,我们先出去吧!”
几人出去后,晏珏这才靠近了些,使盛毓洛的手能够抚摸到自己的脸,“你总算醒了,两日!你让我整整等了两日!”
看着晏珏眼角有泪流下,盛毓洛竟傻傻地笑起来:“你这是……心疼我?”
“你个大傻瓜,自己什么能力不清楚吗?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我?要是你真被我克死了怎么办?”
克妻的命脉在现在看来,已经不像是江湖术士的欺瞒拐骗之语,这一切仿佛是命中已定……
盛毓洛没想到他会自嘲,拭去他脸上的泪,“常言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能把我从活克到死,也能将我从死克到活吧?这辈子我就缠上你了,别想将我甩掉!”
“你……你在胡说什么?”晏珏被气笑了,随即看着盛毓洛这般虚弱的样子,又低声道:“我可不想你死……”
“阿珏,你知道我的心意了,愿不愿意接受我,和我在一起?”
盛毓洛目光深情看着他,也是这样安静无言地看着晏珏主动送上了嘴唇,堵住了她……
亲密又试探性地吮吻,舌尖交缠,相互打开牙关,浓浓的爱意溢满了整个房间。
“阿珏,再主动一点,再温柔一点,为妻喜欢你这样……唔……”
渐入佳境,二人却戛然而止,晏珏轻触他的嘴唇,笑道:“我记住了,殿下,浅尝辄止,小心你身上的伤……听话,好吗?”
盛毓洛沉醉于他如此不同的魅力,眼睛离不开他,不知不觉地点点头,随后他说了什么,也听不太清,只记得困倦乏力,眼帘闭上后就进入梦乡,做了许多不可言语,又深得她心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