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暮春的雨丝斜斜飘落，细密如织。平阳城青石板路上泛起湿润的光泽，马蹄踏过，溅起些许泥点。凌之稳稳勒住缰绳，玄色骑装勾勒出挺拔身姿，她抬眸看向那扇朱漆紧闭的大门，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刺穿雨幕。

“将军，丞相府的人说，主君染了风寒，不便见客。”侍卫低声禀报，声音压得很轻，生怕触怒眼前这位刚从边境归来的镇北将军。

凌之唇角微微一扬，冷意凝结成一抹弧度。她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皮靴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嗒”声。“染了风寒？”她语气淡漠，却带着几分讥诮，“三日前我还看见他在倚红楼听曲儿，怎么，见我回来就病了？”话音未落，她已抬手推开上前阻拦的门仆，嗓音不高，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去通传，就说我凌之来取和离书。”

正厅内，茶香袅袅升腾，沈清砚果然安然无恙。他身披月白锦袍，临窗而坐，指尖轻巧地搅动着茶筅，动作优雅如同一幅工笔画。听到脚步声靠近，他缓缓回头，眼尾微垂，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凌之，你刚回来就说这些……是边境的战事让你心烦了吗？”

凌之没有回应，径直在他对面落座，将一份折好的纸笺推向桌面，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沈清砚，三年前我娶你过门，是为了应你父亲的请求，保沈家平安。如今边境安定，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断。”

她目光落在对方脸上，那些熟悉的轮廓并未因时间流逝而模糊。沈清锭曾经是平阳城无人不晓的美男子，当年多少权贵争相求娶，他却选择了尚在军营中默默无名的自己。然而这三年，他一面享受将军夫人的尊荣，一面暗中与她的政敌勾连——若非她在军中根基深厚，恐怕早已被这温柔陷阱吞噬殆尽。

沈清砚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发白，嗓音低了几分：“我知道你怨我，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沈家还需要你照拂。”

“沈家的事，我会安排妥当。”凌之打断他，语调冷冽，没有任何商量余地，“和离书我已经签了字，你若同意，便画押。往后你仍是沈家公子，而我凌之，也不再是你的束缚。”

窗外雨声淅沥，仿佛为这一场诀别增添了几分凄凉。沈清砚凝视着她的侧脸，那里线条冷硬，像刀刻般分明。他忽然忆起多年前初见时的情景——那时的她不过是个穿着粗布铠甲的小兵，在乱军之中救下了被掳的自己。她的眼神明亮如星，而如今，那星光早被岁月磨砺成了锋利的寒刃。

良久，沈清砚终于提起笔，在和离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墨迹洇开，像是他们之间无法弥合的裂痕。

凌之收起和离书，起身时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往后各自安好。”她的声音冷淡，却带着某种解脱般的轻松。

走出丞相府时，雨已经停了，天边晕染出一抹浅浅的霞光。凌之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收紧，皮革摩擦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风掀动她的衣袍，带着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座城池的权谋纷争，那段束缚她的婚姻，从此都将成为过去。

策马驰骋间，她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意。前方或许还有风雨，但她无惧。她是凌之，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镇北将军，只要手中长枪仍在，天地广阔，何惧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