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队里要去外地参加联赛，樊振东走的前一天，特意绕路去了苏悦的工作室。那天苏悦正在暗房里洗胶卷，暗房里只有红灯亮着，红色的光落在她脸上，把她的眼睛衬得更亮。樊振东站在暗房门口，没敢进去 —— 他怕自己带进去的光会影响胶卷，就站在门口，看着苏悦戴着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把胶卷放进显影液里，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宝贝。
苏悦“要走多久？”
苏悦先开了口，眼睛盯着显影液里慢慢浮现的影像 —— 是昨天拍的训练馆，樊振东在练反手，阳光落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边。
樊振东“半个月，回来就要封闭训练，准备世乒赛了。”
樊振东靠在门框上，手指无意识地碰了碰门框上的划痕 —— 是苏悦上次搬相机时不小心撞的，还没补漆，
樊振东“训练馆的钥匙我给你留了一把，放在保洁阿姨那儿了。你要是想拍，还能去，不过得自己注意安全，早上别去太早，训练馆的暖气还没开，挺冷的。”
苏悦抬头，红灯下，她的嘴角弯起来：
苏悦“不用，等你回来再拍。”
她顿了顿，从暗房里的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走出来递给樊振东，
苏悦“这个给你，路上带着，别弄丢了。”
是个木质的小相框，手工做的，边缘还磨得有点毛糙 —— 是苏悦自己用工作室里的废木料刻的。里面嵌着张迷你的照片，不是他的，是训练馆窗外的梧桐树，叶子黄了，被风吹得落在球台上，阳光穿过枝叶，在地上画满碎影，还有个小小的乒乓球滚在落叶旁边，像个小太阳。
苏悦“训练馆的秋天，”
苏悦说，指尖碰了碰相框里的梧桐叶，
苏悦“你总在馆里待着，从早练到晚，肯定没注意到窗外的叶子黄了。这个带着，想起来的时候看看，就当替你看了秋天。”
樊振东捏着小相框，木质的边缘被苏悦磨得光滑，暖乎乎的，照片里的阳光像是能透过纸，暖到心里去。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暗房门口看见的 —— 苏悦的工作台上，放着本厚厚的相册，翻开的那页全是他的照片，每张下面都用钢笔写着日期和简单的备注：
苏悦10 月 8 日，东哥练反手到七点，肩膀贴了肌效贴；10 月 12 日，他今天喝了三瓶水，最后一瓶没喝完，放在场边的椅子上；10 月 15 日，浩宇问他正手进攻的技巧，他笑得特别温柔，还拍了浩宇的头；10 月 18 日，他练到一半，对着窗外的梧桐叶发呆，发了三分钟。
原来那些他自己都没在意的瞬间，那些连队医、教练都没注意的细节，都被她悄悄记下来了。
联赛期间，樊振东每天都会给苏悦发消息 ——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有时候是训练结束得晚，发张空荡荡的训练馆照片，配文：
樊振东“今天的光没你拍的时候好看，天窗的角度不对，照不到球台中间。”
有时候是比赛赢了，发张对手的签名球拍，说：
樊振东“他的反手挺有特点，回来拍给你看。”
还有时候是早上起来，发张酒店楼下的桂花树照片，问：
樊振东“你工作室巷口的桂花谢了吗？我们这儿的还开着，香得很。”
苏悦总是秒回，有时候发张自己拍的照片 —— 巷口修鞋匠新换了个灯泡，晚上亮堂堂的，能照到街对面；老书店的三花猫生了三只小猫，都蜷在《西游记》上，像三个小毛球；卖糖炒栗子的大爷给她留了袋热栗子，栗子壳上还沾着糖霜。有时候就简单地说：
苏悦“好好休息，别练太晚，我给你炖了葛根汤，等你回来喝，能缓解肌肉紧张。”
有次打半决赛，樊振东遇到了老对手张本智和，打满七局才赢。第七局打到 12-11 的时候，他正手进攻时没控制好，球出界了，肩膀还隐隐作痛 —— 前几天练多球时不小心抻到了，他没跟队医说，怕影响比赛。结束后他坐在休息室，浑身是汗，累得不想动，连毛巾都懒得拿，手机震了震，是苏悦发来的消息：
苏悦“我看直播了，第三局你落后的时候，擦汗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秒，是不是肩又疼了？别硬撑，队医那儿有肌效贴，记得贴，回来我给你煮葛根汤，放了点生姜，能驱寒。”
樊振东看着屏幕，忽然就笑了。队里的队医看了整场比赛，都没注意到他擦汗的动作慢了半秒；教练在赛后分析会上，只说他最后一局的战术太急了；只有苏悦，隔着屏幕，隔着几百公里，从他一个不起眼的小动作里，看出了他的疼。
他拿着手机，想给苏悦回消息，手指却有点抖 —— 不是累的，是心里有点发暖，像冬天里喝了碗热汤。从喉咙暖到了心口。他想了想，没说 “我没事”，也没说 “你别担心”，就简单回了句：
樊振东“好，等我回来喝葛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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