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被我标题被我吃了
雨是从后半夜开始下的，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像无数根冰冷的针，扎在窗玻璃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后来不知怎么就疯了，狂风卷着暴雨狠狠砸下来，屋檐下的积水顺着排水管倾泻，发出“哗哗”的轰鸣，像是谁在暗处哭嚎。
苏新皓是被冻醒的。他蜷缩在仓库角落的旧床垫上，身上只盖着件薄外套——那是朱志鑫上次落在练习室的，带着淡淡的雪松味，以前总让他觉得安心，可今晚却挡不住从门缝钻进来的寒风。他摸了摸身边的空位，凉的，朱志鑫还没回来。
三天前，朱志鑫说要去跟左航“做个了断”。那天也是个雨天，朱志鑫穿着黑色连帽衫，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紧抿的嘴角。“等我回来，”他揉了揉苏新皓的头发，声音哑得厉害，“回来就带你走，我们离开这里。”
苏新皓当时拽着他的袖口，指尖都在抖：“别去了行不行？我不介意……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朱志鑫却掰开他的手，眼神硬得像块石头：“不行。他欠我的，也欠你的。”
那是苏新皓最后一次见他。
仓库的门“吱呀”响了一声，被风撞得来回晃。苏新皓猛地坐起来，外套滑落在地，他顾不上捡，赤着脚就往门口跑，脚踝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崴了一下，疼得他倒抽冷气。门外只有瓢泼大雨，裹挟着昏黄的路灯光晕，把世界搅成一片模糊的黄。
“志鑫哥……”他对着雨幕喊，声音立刻被雨声吞没，连个回音都没有。
角落里的旧收音机不知什么时候开了，滋滋啦啦地响着，突然窜出一段新闻播报，女主持人的声音隔着电流显得格外冰冷：“今日凌晨，城郊码头发生械斗事件，造成一死两伤，警方已介入调查……”
苏新皓的血瞬间冻住了。他跌跌撞撞扑到收音机前，手指抖得按不准按钮，好不容易把音量调大，却只听到“现场发现多处打斗痕迹，以及一枚染血的黑色袖扣”——那是他送给朱志鑫的生日礼物，银质的，刻着个小小的“鑫”字。
雨下得更大了，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掉。苏新皓忽然想起朱志鑫临走前，把一个铁皮盒塞进他怀里：“拿着，等我回来再打开。”他疯了似的在床垫下摸索，指甲抠破了手心也没觉得疼，终于摸到那个冰凉的盒子时，指缝里全是血。
盒子没锁，一打开就掉出几张皱巴巴的钱，还有一张纸条。朱志鑫的字迹一向张扬，此刻却写得歪歪扭扭，像是在极慌乱的情况下写的：
“小皓，别等我了。左航那批货被查了，他拉我顶罪，我不能把你卷进来。仓库后面埋了点东西，够你去南方的车票钱。忘了我，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活。”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字，被水渍晕得快要看不清：“其实我早就知道，我们走不了的。”
苏新皓抱着铁皮盒蹲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像被掐住的呜咽声，却哭不出眼泪。他忽然想起上周朱志鑫偷偷给他买的草莓蛋糕，放了太久，奶油都化了，他还嫌难吃，朱志鑫却笑着说：“下次给你买刚出炉的。”
他还想起朱志鑫教他打架时，总在他身后护着，说：“打不过就跑，有哥在。”
还有去年冬天，他们挤在这个仓库里，朱志鑫把唯一的热水袋给他，自己冻得发抖，却说：“我火力壮。”
雨点击打屋顶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要进来。苏新皓忽然站起身，抓起墙角那根生锈的钢管，一步步走向门口。他知道朱志鑫说的“埋了点东西”是什么——上个月朱志鑫鬼鬼祟祟埋在后院的，不是钱，是他偷偷藏的一把刀，他当时还笑朱志鑫神经过敏。
“你说过要带我走的……”苏新皓喃喃自语，声音被雨水撕成碎片，“你说过的……”
他一脚踹开仓库门，暴雨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冷得像冰。远处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交替的光在雨幕里闪烁，像极了朱志鑫眼睛里的光——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朱志鑫时，对方替他解围，眼里闪着的、让他觉得“有救了”的光。
苏新皓握紧了手里的钢管，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陷在泥泞里，像在往深渊里坠。他知道自己可能也走不了了，可他想再看看朱志鑫，哪怕只是……一片衣角，一滴血。
路过街角的路灯时，他看见地上有一摊暗红的血迹，被雨水冲得越来越淡，像朵正在融化的花。旁边还躺着个熟悉的东西——是朱志鑫常戴的那根黑色皮绳，上面串着的银珠掉了一颗，只剩下个空孔，像个没说完的句号。
苏新皓捡起皮绳，塞进嘴里咬着，铁锈味混着雨水在舌尖蔓延。他继续往前走，警笛声在身后炸开，可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只有朱志鑫最后那句话：“等我回来。”
多可笑啊，他们明明说好了要一起离开的。
雨还在下，把整个世界都洗得发白，却洗不掉地上的血，也洗不掉那句碎在风里的约定。苏新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只有那根黑色皮绳，还在他齿间微微颤动，像个永远不会回应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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