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的消防员是你前男友
七年前他分手时说:“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再相遇时,他冒着生命危险从火场将她救出。 她却没听见他抱着她哽咽道:“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
意识先于知觉复苏,第一个涌上来的是气味,浓烈到令人反胃的消毒水味,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随后是听觉,远处模糊的仪器滴答声,近处压抑的、克制的粗重喘息,喷在她的鬓角,滚烫。最后才是身体的感觉,沉重,像被碾过,喉咙和肺部灼痛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带来一阵闷咳的冲动。
林晚的眼睫颤了颤,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视野先是朦胧一片,只有头顶惨白的天花板灯盘轮廓,然后渐渐聚焦。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刺痛感立刻传来。她发现自己正被人紧紧抱着,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按进对方的身体里。
那是一个穿着橙黄色救援服的男人,肩膀宽阔,此刻却在无法控制地轻微发抖。他的脸埋在她颈侧的枕头里,短发硬茬茬地蹭着她的皮肤,带着烟尘火燎的焦糊气味,还有一种……冰冷的,属于金属和汗水的熟悉气息。
他的拥抱是窒息的,手臂铁箍一样环着她,每一个线条都绷得死紧,仿佛濒死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
然后,她听到了。
那声音含混、嘶哑,被某种极度强烈的情绪撕扯得破碎不堪,是从胸腔最深处呕出来的一样,一声声,烫着她的耳廓。
“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绝不……”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绝望和一种失而复得的、几乎疯狂的颤栗。
林晚彻底僵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不动。浑身的疼痛警报被这突如其来的认知强行屏蔽。
这个声音……
哪怕被烟火熏燎得沙哑不堪,哪怕七年未曾听闻,它也早已刻进她骨髓最深处,睡梦里都能轻易将她撕开。
江承。
是江承。
时间的壁垒轰然倒塌,回忆带着尖锐的啸音撞进脑海。也是这样一个拥抱,在七年前大学校园那片安静的香樟树影下,他抱得同样用力,身体却冷得像冰。然后,他一点点,决绝地松开了她。
他那时说了什么?
少年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精准地钉死她所有卑微的祈求和不解。
“林晚,我们到此为止。”
“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那一刻她世界里的光,熄灭了。
此后七年,人海茫茫,她真的再没有见过他。她试图拼凑过他的消息,碎片般的信息只勾勒出他加入了某支精锐的救援队伍,常年奔波在最危险的地方。而她,留在这座城市,努力活成另一副样子。
从未想过重逢。
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一个场景之下——她刚从地狱门口被拖回来,而他,本该“永远不想再见到她”的他,正抱着她,哽咽着说出截然相反的话。
巨大的荒谬感和虚弱带来的眩晕一同袭来。她的喉咙痛得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只能用尽残存的力气,指尖动了动,想要推开一点距离,看清他此刻的脸。
她的细微动作却像惊动了他。
江承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他的脸上满是黑灰的污迹,被汗水冲开几道狼狈的痕,眼眶红得骇人,里面布满了血丝,还有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慌和脆弱。但在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刹那,所有的情绪——那汹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悲痛和失态——瞬间凝固,然后被一种极快的、几乎是本能的速度强行压了下去,收敛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震惊,以及震惊过后,一片深不见底的、克制的沉寂。
刚才那个抱着她哽咽颤抖、情绪失控的男人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他几乎是弹射般松开了她,猛地站直了身体,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所有的情绪泄洪口被骤然闸死,只剩下职业性的、近乎冷硬的平静覆盖上来。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死白,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暴露了那平静伪装下的惊涛骇浪。
病房里落针可闻,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敲打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醒了。”他先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已经听不出半分之前的哽咽,只有干涩,“感觉怎么样?医生马上过来。”
林晚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想问,想确认,想嘶声质问他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像破旧的风箱。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医生和护士快步走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伤员醒了?”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检查林晚的瞳孔和各项监测数据。
江承顺势后退,让出空间,他的姿态又恢复成一个标准救援人员的模样,冷静,可靠,带着经过专业训练的距离感。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拥抱和哽咽,真的只是她濒死前产生的错觉。
“……吸入少量烟尘,肺部有些灼伤,需要观察……万幸,没有严重烧伤……多处擦伤和软组织挫伤……”医生检查着,一边对护士交代着用药和注意事项,一边也像是说给旁边站着的救援人员听,“真是命大,那么大的火,楼板都塌了……”
江承站在稍远的位置,下颌线绷得极紧,目光落在医生动作的手上,专注地听着,仿佛每一个字都至关重要。
只有在他以为无人注意的、极其短暂的间隙,林晚捕捉到他的视线会极快地掠过她的脸,那目光深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滚着,几乎要冲破那层强行维持的平静。
护士需要给林晚手臂上的擦伤换药,示意江承暂时回避一下。
他点了点头,没再看林晚,转身朝病房外走去,背影挺拔却僵硬。
门轻轻合上。
林晚闭上眼睛,心力交瘁和巨大的困惑将她吞没。消毒水的气味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怀抱带来的、若有若无的硝烟与血汗的味道,颈侧被他眼泪灼烫的感觉依然鲜明。
永远不想再见?
绝不会再放手?
哪一个才是真的?还是说,七年的时光,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和他曾坚不可摧的决意?
病房外的走廊,江承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仰起头,重重地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抬起仍在轻微发抖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试图擦去那些狼狈的痕迹,却抹不去脑海里盘旋的、几乎让他心脏停跳的画面——冲进浓烟滚滚的房间,看见她毫无生气地倒在残骸边的样子。
差一点。
只差一点。
他几乎……几乎就要再一次,永远地失去她。
冰冷的恐惧感再次攫住他的心脏,比烈火更灼人。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努力压下了所有情绪。他拿出通讯器,接通队长频道,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稳冷静,汇报着伤员已苏醒以及现场后续处理的情况。
只有紧握通讯器、用力到骨节泛白的手指,泄露了那冷静之下,百分之一的惊魂未定。
林晚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
身体的疼痛缓解了不少,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喉咙不再那么干痛灼烧。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她一个人。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门被轻轻敲响,推开。
不是医生护士,也不是江承。
是另一个穿着同样救援服的男人,年纪稍长一些,肩章显示级别不同。他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个人物品,还有一个黑色的、被烟火熏得有些发暗的金属物件。
“林小姐?醒了?感觉好点了吗?”男人走上前,语气温和,“我是消防救援大队的队长,姓张。你昨晚经历的那场仓库火灾,是我们队负责处置的。”
“谢谢……我好多了。”林晚的声音依旧沙哑,但能勉强出声。
“那就好,万幸啊。”张队长松了口气的样子,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床头柜上,“这是清理现场时,在你附近找到的个人物品,你看看,手机估计是坏了,其他东西你看看对不对。”
林晚的目光却越过那个袋子,落在那个黑色的金属物件上。
那是一个老旧的、样式甚至有些过时的金属保温杯,杯身有多处明显的磕碰凹痕,漆也掉了一些,但却被擦得很干净。杯盖上有一处特殊的、小小的火焰形刻痕。
她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这个杯子……
是她大学时,用兼职赚来的第一笔钱,买给江承的生日礼物。他那时训练量大,总是需要喝水。她跑了好几个商场才选中这个,说保温效果好,结实耐用,还特意找人在杯盖上刻了个小小的火焰,说和他的职业梦想一样。
他当时收到时,眼睛亮得惊人,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说以后出任务都带着,一辈子都用这个杯子。
后来分手时,她把他留在她那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还给了他,包括这个她曾以为他早就扔掉了的杯子。
原来……他还留着。
不仅留着,看起来,似乎真的用了很多年。
张队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恍然道:“哦,这个啊,这是江承那小子落在这儿的吧?我说怎么找不着了,他平时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谁都不让碰,用了多少年了都,旧成这样也不换。”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林晚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她猛地抬头看向张队长。
张队长却没察觉她的异样,像是想起什么,感慨地叹了口气:“林小姐,你别看江承现在一副冷静镇定的样子,昨天可是把他吓得不轻。”
“……什么?”林晚的声音发紧。
“就是他冲进火场把你抱出来的时候啊。”张队长语气里带着点后怕和不易察觉的赞叹,“那会儿里面情况非常危险,随时可能二次坍塌爆炸。他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吸入浓烟昏迷了。据最先进去支援的队员说,他们从来没见江承那样过……”
张队长顿了顿,似乎在回想那个场景:“他抱着你,叫你的名字,声音都是抖的,怎么都不肯让别人接手,好像一松手你就会没了一样。最后还是我下了命令,他才勉强把你放到担架上,但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你,跟着跑出来的,手上被烫了血泡都完全没感觉……”
“出来以后,他也不肯去处理伤口,就守在你抢救室外面,像尊雕像似的,谁劝都不走,那眼神……”张队长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已经足够清晰。
那眼神,大概是真的怕到了极致。
林晚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冲撞着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原来不是错觉。
那个拥抱,那些哽咽破碎的话,都是真的。
七年。
他留着那个杯子。
他在火场里险些失控。
他红着眼眶守了她一夜。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要说那么决绝的话?为什么七年间杳无音信?为什么在她终于快要将那份感情深埋心底的时候,又突然出现,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打碎她所有的平静?
那个“永远不想再见到你”的江承,和这个“绝不会再放手”的江承,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巨大的困惑和一股压抑了七年的委屈猛地涌上心头,让她鼻腔酸涩得厉害。
她必须问清楚。
她一定要他亲口说清楚。
林晚猛地掀开被子,强忍着眩晕和身体的疼痛,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血珠瞬间冒了出来。她踉跄着下床,扶住床头柜才勉强站稳。
“哎!林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你还需要休息!”张队长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扶她。
“江承呢?”林晚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在哪?我要见他!现在就要见他!”
她眼里骤然迸发出的强烈情绪和决绝,让张队长一时怔住。
而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江承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听到了她刚才的话。他似乎刚处理完事情,额发还有些湿,换了一身干净的作训服,但眉宇间的疲惫却无法掩饰。
他看到林晚拔了针头站在地上,脸色瞬间一变,大步走进来:“你干什么!快回去躺好!”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伸手就要来扶她。
林晚却猛地挥开了他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像是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去。
七年积压的所有疑问、委屈、痛苦,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的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病房里,也砸在江承骤然僵住的脸上。
“江承,”她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和泪的重量,“你告诉我,七年前,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话?”
“为什么说永远不想再见我?”
“为什么?!”
最后一个“为什么”问出口,她强撑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身体晃了一下,几乎软倒。
江承的脸色在她的一句句质问中,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苍白如纸。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冷静伪装,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他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眼中是无法掩饰的痛楚和惊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
阳光透过窗户,明晃晃地照着他剧烈颤抖的睫毛,和那双骤然破碎、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的眼睛。
病房里落针可闻,只有她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