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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思婉末路,孤注一掷

昭华惊鸿:清宫权谋录

木兰围场的篝火映照着英雄赞歌与暗流涌动,而远在千里之外的紫禁城,北五所那间最偏僻、最阴冷的宫苑内,却是另一番死寂与绝望的景象。

思婉格格,这位曾经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皇亲贵女,如今已彻底沦为阶下囚。她被囚禁于此已近半年,昔日华丽的宫装早已被褴褛的粗布衣衫取代,珠翠满头变成了蓬头垢面。殿内陈设简陋得如同寒窑,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破桌和一条冰冷的板凳。窗户被木条钉死,只留下狭窄的缝隙透进些许惨淡的光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的气息。

看守她的,是内务府派来的两个面容刻板、眼神冰冷的老嬷嬷,每日除了送来勉强果腹的粗劣饭食和清水,便如同两尊门神般守在殿外,从不与她多说半句话。昔日巴结奉承的宫人早已作鸟兽散,连她最后一点偷偷送出去、指望家族或旧部救援的信物和口讯,也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她就像一只被遗忘在角落里的破旧玩偶,在寒冷、饥饿和无穷无尽的寂静中,慢慢腐朽。

“放我出去!我是格格!我是爱新觉罗家的格格!你们这些狗奴才!!”起初,她还曾日夜哭喊、咒骂、用头撞击殿门,换来的是更严厉的看管和饥饿的惩罚。渐渐地,嘶喊变成了呜咽,呜咽变成了无声的流泪,最终,连眼泪都流干了。

绝望,如同最毒的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智。她知道自己完了,家族为了自保,早已将她彻底抛弃。皇上……那个曾经对她还有几分纵容的皇阿玛,如今对她只有厌恶和杀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昭华!那个贱人!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一次次都能化险为夷?!她凭什么能得到皇阿玛的看重,甚至……连那个蒙古亲王都对她另眼相看?!

嫉妒、怨恨、不甘,如同毒焰,在她心中疯狂燃烧,将最后一丝理智也焚烧殆尽。她开始出现幻觉,时而看到昭华穿着华丽的公主朝服,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地嘲笑她;时而看到继后(已被废为庶人)面目狰狞地咒骂她无用;时而又看到自己风光无限地受着众人的朝拜……

她疯了。至少在旁人看来,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整日里胡言乱语,时而痴笑,时而痛哭,用指甲在墙壁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写着恶毒的诅咒。

然而,在这疯狂的表象之下,一丝淬毒的理智,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始终未曾完全泯灭。她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拉着昭华一起下地狱的机会!

这个机会,似乎终于来了。

这日黄昏,那个曾收过她金簪、为她传递过消息的钱嬷嬷,趁着交接班的空隙,鬼鬼祟祟地溜到殿门缝隙处,压低声音道:“格格……格格……有消息了!”

蜷缩在角落里的思婉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射出骇人的光芒,如同饿狼:“什么消息?!快说!”

钱嬷嬷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奴婢听说……木兰围场那边出大事了!有人……有人要杀昭华公主!”

思婉浑身一震,猛地扑到门边,指甲抠着门板,声音嘶哑尖锐:“杀了没有?!那个贱人死了没有?!”

“没……没有……”钱嬷嬷被她狰狞的样子吓了一跳,结巴道,“听说……公主殿下神勇,反而把刺客……一箭射死了!”

“什么?!!”思婉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几步,瘫坐在地上,发出野兽般的嚎叫,“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死不了?!老天不公!不公啊!!!”

钱嬷嬷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格格息怒!息怒啊!虽然没成,但……但这说明,恨那贱人的人多的是!机会……机会还有!”

思婉猛地止住嚎哭,死死盯住钱嬷嬷,眼中闪烁着疯狂而诡异的光:“对……机会还有……我还有机会……”她忽然爬过来,抓住钱嬷嬷的衣袖,压低声音,如同恶鬼低语,“嬷嬷……你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帮我送封信出去!给……给永和宫的李贵人!”

钱嬷嬷脸色惨白:“格……格格……李贵人她……她自身难保,恐怕……”

“她必须帮!”思婉尖声道,从贴身的破衣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枚用油纸包着、已经有些发黑干瘪的玉佩!那玉佩质地普通,但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类似蝎子的图腾!“你把这个给她!告诉她……如果她不帮我这最后一次,我就把她当年帮着继后……毒害七阿哥生母的事情抖出来!大家……一起死!!”

这枚玉佩,是当年李贵人还是个小宫女时,奉命做那件阴私之事后,慌乱中遗落、后被思婉偶然捡到并偷偷藏起的把柄!是她最后的、也是最致命的杀手锏!

钱嬷嬷看着那枚玉佩,如同看着毒蛇,浑身发抖:“格……格格……这……这会掉脑袋的……”

思婉脸上露出一个扭曲恐怖的笑容,将玉佩塞进钱嬷嬷手中,又将自己手腕上最后一只成色尚可的银镯子褪下塞过去:“嬷嬷……这是最后一次!成了,我保你儿子前程!不成……咱们就一起烂在这冷宫里!你选吧!”

威逼利诱之下,钱嬷嬷最终颤抖着接过了玉佩和镯子,如同捧着烧红的炭火,仓皇离去。

思婉看着她消失的背影,瘫软在冰冷的地上,发出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她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一场彻头彻尾的赌博。李贵人为了自保,很可能不会帮她,甚至可能杀她灭口。但……万一呢?万一李贵人狗急跳墙,或者她背后还有别人呢?只要能给昭华那个贱人带来麻烦,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心甘情愿!

她赌上了自己最后的价值和性命。

然而,思婉万万没有想到,她这孤注一掷的疯狂举动,从一开始就落入了昭华早已编织好的监视网中。

几乎在钱嬷嬷偷偷溜去永和宫的同时,长春宫留守的文竹就收到了眼线的密报。

“公主,”文竹通过秘密渠道,将消息紧急传往木兰围场,“北五所线报,思婉格格通过钱嬷嬷,试图以一枚刻有蝎纹的旧玉佩要挟永和宫李贵人,内容涉及……陈年宫闱秘事,似与七阿哥生母之死有关。钱嬷嬷已前往永和宫方向。”

消息传到昭华手中时,她正在帐中翻阅柳絮整理的各部族资料。看到密报内容,昭华眼中寒光一闪!思婉果然贼心不死!而且,竟然牵扯出了七阿哥生母被害的陈年旧案!这枚玉佩,无疑是极其重要的证据!

“李贵人……”昭华沉吟片刻,立刻做出决断,“不能让李贵人拿到玉佩,更不能让她有机会销毁证据或对思婉下手灭口!”

她迅速写下指令,用蜡封好,交给柳絮:“立刻传信回宫,让我们的人,在钱嬷嬷见到李贵人之前,‘恰好’撞破她,以偷盗宫中财物为名,将她拿下!务必拿到那枚玉佩!记住,要做得像是意外,与我们无关!”

“是!”柳絮领命,立刻去安排。

昭华的目的很明确:截获证据,保护证人(钱嬷嬷),同时敲山震虎,让李贵人知道她已暴露,逼她自乱阵脚!至于思婉……她的疯狂,正好可以用来揭开更深层的黑幕!

紫禁城中,钱嬷嬷怀揣着玉佩和镯子,如同惊弓之鸟,刚溜到永和宫附近的花园假山后,就被两名“恰好”巡逻经过的太监撞个正着!

“站住!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太监厉声喝道。

钱嬷嬷做贼心虚,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想跑,却被一把抓住!挣扎间,怀里的玉佩和银镯子“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好哇!偷盗宫中财物!人赃并获!带走!”太监捡起玉佩和镯子,不由分说,将哭喊挣扎的钱嬷嬷押往了慎刑司!

永和宫内,李贵人早已得到心腹宫女报信,说钱嬷嬷被截住了,东西落入了他人之手!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瘫坐在椅子上!那枚玉佩……那是能要她命的東西!落在谁手里了?是皇上的人?还是……昭华公主的人?!思婉那个疯子!她竟然真的敢!

李贵人又惊又怕,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知道自己完了!无论玉佩落在谁手里,她都难逃一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嘴!什么也不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而北五所冷宫中,思婉左等右等,等来的不是李贵人的回音,而是慎刑司太监冰冷的面孔和一道新的旨意!

“罪妇思婉,禁足期间仍不安分,勾结宫人,图谋不轨,罪加一等!着即日起,移至北三所最深处水牢看管,饮食再减,非死不得出!”

水牢!那是比冷宫更加可怕的地方!阴暗、潮湿、终年不见天日,伴有鼠蚁虫蛇,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思婉听到旨意,彻底疯了!她嘶声尖叫,咒骂昭华,咒骂乾隆,咒骂所有人!但无论她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如狼似虎的太监拖出了这间她住了数月的牢房,扔进了那个真正的人间地狱。

她的孤注一掷,非但没有伤到昭华分毫,反而加速了她自己的灭亡,并且……为昭华送上了一份揭开更大阴谋的关键证据。

消息传回木兰围场,昭华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思婉的结局,早已注定。她更关心的,是那枚即将到手的玉佩,以及它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更深、更毒的隐秘。

树欲静而风不止。思婉这枚棋子的彻底废弃,或许意味着,下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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