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璨贝子与贾似道等人密谋的毒计,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吐着信子,伺机而动。然而,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被昭华布下的“夜枭”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情报如同雪片般,通过隐秘的渠道,源源不断地汇集到昭华手中。
长春宫营帐内,烛火通明。昭华看着柳絮呈上的最新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密报详细记录了贾似道如何通过一个在蒙古商队中厮混的汉人掮客,找到了一位擅长模仿笔迹的落魄文人;永璨贝子如何暗中变卖了一件珍贵的古玩,筹措了大量银两;以及钱嬷嬷如何鬼鬼祟祟地试图接近长春宫负责浆洗的宫女,打探昭华贴身衣物的细节。
“他们动作倒是快。”昭华放下密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伪造书信,制造物证,绑架杀人……真是煞费苦心。”
“公主,我们是否要立刻禀报皇上,揭穿他们的阴谋?”小桃急切地问道,脸上满是愤慨和后怕。
昭华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睿智而危险的光芒:“不。现在揭穿,他们完全可以矢口否认,甚至反咬一口说我们诬陷。我们手中只有‘夜枭’的单方面证词,缺乏铁证。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她站起身,走到悬挂的简易营盘图前,目光锐利地扫过永璨营地、贾似道藏身之处以及可能进行交易的地点。“他们要玩火,那我们就给他们添一把柴,让这把火烧得更旺,直到……把他们自己烧成灰烬!”
一个大胆而精妙的“将计就计”之策,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柳絮,”昭华转身,语速快而清晰,“你立刻通过可靠渠道,让‘夜枭’设法接触那个模仿笔迹的文人。不必阻拦他,反而……要‘帮助’他,让他能更‘顺利’地模仿到本宫的笔迹。”
柳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公主的意思是……我们在笔迹上做手脚?”
“不错。”昭华冷笑,“让他模仿,但模仿的,必须是本宫特意为他准备的‘笔迹’。”她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却并未按照平日习惯书写,而是刻意调整了运笔的力道、笔画的转折和字体的间架结构,写出了一种看似与她平日字体相似、但在细微处却有明显破绽的“伪笔迹”。这种破绽,普通人难以察觉,但若是乾隆身边精通书法的翰林或她自己拿出真正的手稿对比,立判真伪!
“将这几次本宫‘不经意’遗落的、用这种笔迹书写的诗稿或杂记,通过‘夜枭’的手,‘恰好’让那文人得到。记住,要做得自然,如同意外收获。”昭华将写好的纸递给柳絮。
“奴婢明白!定让他以为得了真传!”柳絮郑重接过。
“小桃,”昭华继续吩咐,“钱嬷嬷不是想打探本宫的贴身之物吗?给她一个机会。明日你去浣衣局,将本宫一件不常穿、但样式独特的旧衣‘不慎’遗落,让她的人有机会接触。但在这之前……”昭华眼中寒光一闪,“让文竹用特制的药水,在那件衣服的隐秘处,比如内衬缝线或衣角,留下一个极难察觉的标记。这种药水平时无色无味,但若用特定的熏香烘烤,便会显现出特殊的荧光痕迹。”
“是!公主!奴婢一定办好!”小桃兴奋地点头,这分明是要给对方一个“假证据”!
“至于第三点,绑架拉旺多尔济身边的人……”昭华沉吟片刻,对柳絮道,“你设法给科尔沁营地送个匿名消息,不用提具体阴谋,只说近日营区外围有不明身份之人窥探,提醒他们加强戒备,尤其是低等随从和侍女的安全。以拉旺多尔济的警觉,必会起疑并加强防范。同时,让我们的人暗中留意永璨派出的那两个亡命之徒的动向,一旦他们试图靠近科尔沁营地,立刻制造意外惊动巡逻侍卫,打草惊蛇,让他们无从下手!”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一道道指令发出,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张开。昭华坐镇中枢,冷静地操控着每一个环节。她要让永璨和贾似道以为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埋下致命的陷阱!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似乎都在按照永璨等人的计划“顺利”推进。
贾似道重金聘请的模仿高手,果然“幸运”地捡到了几页“昭华公主”遗落的诗稿,如获至宝,日夜临摹,很快便模仿得惟妙惟肖,连贾似道这个老狐狸都看不出破绽。几封“情意绵绵”、暗示私会、甚至流露出对草原自由向往的“情书”被精心伪造出来。
钱嬷嬷也“意外”地获得了一件昭华的旧衣,如获至宝地藏了起来,准备作为“私相授受”的物证。
唯有绑架科尔沁随从的计划,屡屡受挫。每当那两名亡命之徒试图靠近,总会“巧合”地遇到巡逻队或营地犬吠,始终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贾似道虽觉蹊跷,但眼看其他计划顺利,又贪功心切,便决定暂时放弃这一环,集中精力实施前两步。他相信,只要“情书”和“信物”到位,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永璨贝子见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兴奋得难以自抑,催促贾似道尽快动手。
时机,选在了乾隆计划在御帐召见蒙古王公、商议边市细节的重要日子。永璨打算趁此机会,将“证据” “意外”地呈送到乾隆面前,打昭华一个措手不及!
这天上午,御帐内外戒备森严,气氛庄重。乾隆端坐龙椅,与拉旺多尔济等蒙古王公商议正事。魏璎珞陪坐一旁,昭华作为公主,亦在末座旁听。
永璨贝子心中窃喜,认为时机已到。他事先买通了一个在御帐外负责传递茶水点心的低等太监,让其趁人不备,将一封“不小心”从昭华公主营帐附近捡到的、封皮空白但内容“惊世骇俗”的“情书”,混入待呈的普通奏报中,一起送入御帐。
然而,永璨和贾似道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昭华的监视之下。就在那太监鬼鬼祟祟地将“情书”塞入奏报匣的瞬间,早已埋伏在暗处的两名粘杆处高手,如猛虎般扑出,当场将其人赃并获!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太监吓得面如土色,尖声叫道。
“奉皇上密旨,捉拿奸细!”粘杆处侍卫冷喝一声,不由分说将其押走,那封致命的“情书”也落入了侍卫手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路人马直扑永璨的营帐!贾似道正在帐内焦急等待消息,猝不及防被破门而入的侍卫按倒在地,从他身上搜出了尚未使用的伪造“情书”底稿、以及模仿笔迹的工具和银两!而奉命去“放置”昭华旧衣的钱嬷嬷,也在行动途中被早已守候的内务府嬷嬷逮个正着!
整个行动快如闪电,干净利落,根本没给永璨等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御帐内,乾隆正与拉旺多尔济相谈甚欢,吴书来匆匆入内,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并将那封“情书”和搜获的物证呈上。乾隆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变得铁青!他快速浏览了那封伪造的信件,又看了看贾似道的供词(初步)和物证,眼中怒火翻腾!
“好!好得很!”乾隆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冰冷刺骨,吓得帐内众人噤若寒蝉,“朕的御帐之外,朕的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行此构陷皇女、离间邦交的卑劣之事!真是罪该万死!”
拉旺多尔济虽不明就里,但看乾隆震怒,以及事件似乎牵扯到昭华公主,眉头也皱了起来,静观其变。
“将一干人犯,给朕押上来!”乾隆厉声喝道。
片刻后,面如死灰的永璨贝子、抖如筛糠的贾似道、以及瘫软如泥的钱嬷嬷被押入御帐。物证——伪造书信、底稿、工具、以及那件做了标记的昭华旧衣,一一陈列在地。
“永璨!贾似道!你们还有何话说?!”乾隆的目光如同利剑,直刺永璨。
永璨早已吓破了胆,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皇阿玛!儿臣冤枉!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啊!是……是贾似道!都是他蛊惑儿臣的!”
贾似道心知大势已去,为保家人,只得将罪责一力承担,磕头泣道:“皇上恕罪!是小人鬼迷心窍!是小人嫉恨公主殿下,才想出此毒计构陷!与贝勒爷无关啊!”他虽承认主谋,却绝口不提李贵人等其他关联。
乾隆何等精明,岂会相信他一面之词?他冷笑一声:“嫉恨?你一个门客,为何嫉恨公主?背后指使之人是谁?从实招来,朕或可饶你家人不死!”
贾似道浑身一颤,伏地不语,显然不敢招出永璨母家及其他势力。
就在这时,昭华缓缓起身,走到御前,跪下行礼,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坚定:“皇阿玛息怒。此事关乎儿臣清誉,更关乎大清与蒙古邦交,儿臣恳请皇阿玛,允许儿臣自辩一二。”
乾隆看着女儿镇定自若的样子,心中怒火稍缓,沉声道:“准。”
昭华抬起头,目光清澈,看向地上的物证:“皇阿玛,这封所谓‘情书’,笔迹看似与儿臣平日所书相似,但请皇阿玛细看,‘风’字最后一笔的顿挫,‘月’字撇捺的角度,与儿臣近日习字的手稿截然不同。”她示意小桃呈上早已准备好的、她真正笔迹的手稿。
乾隆对比之下,果然发现细微差异!翰林院学士上前仔细查验后,也确认信上笔迹乃刻意模仿,虽有七八分像,但神韵和细节处破绽明显!
“至于这件衣物,”昭华继续道,“确是儿臣旧物,但儿臣记得,此衣内衬曾因破损,由宫女用特殊丝线缝补过,并在缝线处用防虫药水处理过。请皇阿玛命人取来紫光灯一照便知。”
内务府太监取来特制紫光灯一照,果然在衣角内衬缝线处,显现出淡淡的荧光标记!而这标记,钱嬷嬷和贾似道根本不知情!
铁证如山!伪造笔迹!篡改物证!构陷公主!罪名确凿!
乾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永璨和贾似道:“你们……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如此陷害朕的女儿!来人!将贝子永璨革去爵位,圈禁宗人府!贾似道凌迟处死!钱嬷嬷杖毙!所有涉案人员,严惩不贷!”
“皇阿玛饶命啊!”永璨发出绝望的哭嚎,被侍卫无情地拖了下去。贾似道面如死灰,钱嬷嬷直接吓晕过去。
处理完人犯,乾隆深吸一口气,看向昭华,眼神复杂,有心疼,有赞赏,更有一丝深沉的愧疚:“昭华,你受委屈了。朕……朕差点冤枉了你。”
昭华垂首:“皇阿玛明察秋毫,儿臣感激不尽。只恨奸人狡诈,意图离间天家亲情,破坏邦交和睦。”
拉旺多尔济此时也起身,右手抚胸,郑重道:“皇帝陛下圣明!此等宵小之辈,竟敢构陷公主,离间满蒙,罪不容诛!小王深感愤慨!陛下秉公处置,彰显天朝正气,小王佩服!”
乾隆点点头,对昭华温言道:“好了,事情已水落石出,你回去好生歇着吧。朕定会为你做主,肃清余孽!”
“儿臣谢皇阿玛!”昭华再次叩首,缓缓退出了御帐。
帐外,阳光明媚。昭华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局,她赢了。赢得干净利落,不仅粉碎了敌人的阴谋,洗刷了嫌疑,更在乾隆和拉旺多尔济面前展现了她的清白与智慧,进一步巩固了地位。
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永璨等人自作聪明,最终自食恶果,成为了她登上权力阶梯的又一块垫脚石。然而,昭华知道,永璨背后定然还有他人指使,李贵人乃至其背后更深的势力,尚未完全揪出。
真正的较量,远未结束。但经此一役,她的锋芒,已再也无法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