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真是……有趣的‘配角’。”
首席演员那带着玩味与一丝难以捉摸意味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在凝滞的空气里。她那只抬起、仿佛掌控着生杀予夺的手，并未放下，只是那引动心魔、毁灭灵魂的最终一拂，暂时停歇。
侧台区域，那令人窒息的精神风暴压力骤减，但并未完全消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夜枭停止了疯狂的挥舞，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生理性的颤抖。重锋拄着巨剑，赤红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但布满血丝，额头上全是冷汗。铁岩的防御壁垒稳定下来，但他护甲下的身躯依旧微微颤抖，显然刚才内心被勾起的景象对他冲击巨大。青藤嘴角的血迹未干，脸色苍白如纸，维持的宁静领域范围缩小到仅能包裹住核心几人，摇摇欲坠。林岚缓缓睁开眼，泪水模糊了镜片，她迅速擦掉，但脸上的惊悸未散。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渊身上，聚焦在他手中那枚散发着混乱微光的【破碎的表演人格】，以及他刚才那番近乎癫狂的、“表演”式的回应上。
是他，用一种近乎赌博的方式，强行扭曲了“真实”与“表演”的界限，为小队争取到了这致命的喘息之机。
舞台中央，首席演员面具下的唇角依旧保持着那抹深邃的弧度，漩涡般的紫色瞳孔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顾渊，仿佛在欣赏一件新奇的玩具。
“将自身的恐惧与挣扎，也视为献给舞台的‘表演’……你比我想象的，更有‘天赋’。”她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回响，带着一丝赞赏，却更令人毛骨悚然。“但，配角终究是配角。即兴的发挥，改变不了剧本的结局。”
她的手指，再次微微动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引动内心的风暴，而是……操控！
瘫倒在地的夜枭，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清明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被完全操控的麻木。他如同一个真正的提线木偶，僵硬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手中的飞刀调转方向，闪烁着寒光，对准了身旁的队友——距离他最近的重锋！
“夜枭！”重锋怒吼，试图唤醒他。
但夜枭毫无反应，脸上只有被操控的僵硬。
与此同时，舞台下方那无数无声的观众，它们的“注视”变得更加灼热，仿佛在期待着这场“同伴相残”的加演剧目。整个舞台空间的规则压力再次增强，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行动都变得困难。
“她被激怒了！她在用更直接的方式操控我们！”林岚急促地说道，【分析眼镜】捕捉到连接在夜枭身上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源自首席演员的操控能量丝线。
“打断她！攻击本体！”铁岩咆哮，试图向前冲锋，但脚下的地面仿佛变成了泥沼，举步维艰。首席演员仅仅是一个意念，就改变了舞台区域的物理规则！
青藤咬牙，试图用宁静领域净化夜枭身上的操控，但那操控能量等级太高，他的绿色光辉如同杯水车薪，只能勉强延缓夜枭的动作，无法根除。
重锋面对被操控的队友，投鼠忌器，巨剑无法挥下，只能狼狈地格挡着夜枭疯狂而精准的飞刀袭击，险象环生！
局势瞬间恶化！
顾渊的大脑飞速运转。硬抗规则，攻击本体，在目前看来几乎不可能。利用【破碎的表演人格】？刚才的“表演”已经引起了她的兴趣，但似乎也触怒了她，再用同样的招数恐怕无效，甚至可能引来更可怕的报复。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全场——被操控的夜枭，挣扎的队友，无数无声的观众，变幻的灯光，以及舞台中央那个如同噩梦之源的身影……
观众……灯光……表演……
一个更加疯狂、更加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青藤！”顾渊猛地喊道，“能不能制造一次强光？覆盖整个舞台和观众席的强光！不是攻击，只是光！”
青藤一愣，虽不明所以，但此刻信任压倒了一切。“可以！但我需要时间凝聚，而且之后可能会暂时失去辅助能力！”
“铁岩，重锋，保护青藤！林岚，分析观众席的能量流动，找出最‘薄弱’或者最‘狂热’的点！”顾渊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
“你想干什么？！”铁岩一边艰难地抵挡着无处不在的规则压力，一边吼道。
“她要‘表演’，我们就给她一场‘表演’！”顾渊的眼神闪烁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光芒，“一场……以绝望为谱，以观众为薪的表演！”
他再次举起那枚【破碎的表演人格】，但这一次，他没有试图用它来防御或沟通，而是将自身的精神力，强行灌注其中！
“呃啊！”晶体中蕴含的混乱、模仿、认知扭曲的意念如同尖针般反噬回来，刺得顾渊头痛欲裂，但他死死握住，引导着这股混乱的力量，并非指向首席演员，而是……指向舞台下方那无数无声的观众！
他在利用这枚晶体作为放大器，将他和小队成员此刻最真实的、最强烈的情绪——绝望、恐惧、挣扎、不甘——如同广播一般，强行“表演”给那些观众！
这不是虚假的演绎，这是血淋淋的、赤裸裸的、来自求生者的真实绝望！
“就是现在！青藤！”顾渊嘶声呐喊。
早已准备就绪的青藤，双手猛地向上一托！他手中那枚绿色种子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太阳般的刺目光芒！这光芒并非攻击，却蕴含着极其精纯的生命与秩序之力，瞬间驱散了舞台上所有诡谲的灯光，如同正午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满了舞台和下方那片无尽的观众席！
在这纯粹而强烈的光芒照射下，那些无声的、只有轮廓的观众，第一次显露出了些许“真实”的形态——它们并非完全的虚无，而是由更加浓稠的黑暗和无数扭曲、细微的怨念碎片构成！
也就在这光芒亮起，观众形态略微清晰的瞬间，顾渊通过【破碎的表演人格】放大播撒出去的、属于求生者的极致绝望情绪，如同找到了最佳的接收天线，精准地投入了那片由怨念构成的“观众”海洋之中！
“嗡——！！！”
仿佛冷水滴入了滚油！整个观众席，沸腾了！
那些原本只是沉默“注视”的无面观众，它们的身体剧烈地扭曲、蠕动起来！顾渊播撒的绝望，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它们自身蕴含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对于“表演”、对于“欲望”、对于“永恒观看”的扭曲渴望与……饥饿感！
它们不再安静。一种无声的、却更加恐怖的“喧哗”在精神层面炸响！那是无数怨念被勾动、渴望参与、渴望吞噬的疯狂意念！
它们那空洞的“注视”，不再仅仅聚焦于舞台上的首席演员，而是开始混乱地、贪婪地扫视着整个空间，包括舞台上的首席演员，也包括侧台区域的小队成员！
这场“表演”，不再仅仅由首席演员主导！疯狂的“观众”们，要亲自下场了！
首席演员那一直保持着优雅与玩味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凝滞。她面具下的眉头似乎微微蹙起，漩涡般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意外，以及……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她精心维持的舞台秩序，她绝对掌控的表演节奏，被顾渊这疯狂而釜底抽薪的一招，彻底打乱了！
“你们……竟敢……”她的声音依旧直接响在脑海，却失去了之前的慵懒与从容，带上了一丝尖锐的寒意。
而此刻，失去了操控的夜枭，动作一僵，眼中的麻木褪去，恢复了清明，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局面。
小队，暂时摆脱了被操控内耗的危机。
但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被引动的、陷入疯狂的无数观众怨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即将淹没一切！
顾渊半跪在地，大口喘息，手中那枚【破碎的表演人格】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刚才的举动，对他的精神负荷极大。
他抬起头，看向舞台上那个第一次显露出怒意的身影，嘴角扯出一个近乎虚脱的、却带着冷意的笑。
舞台的规则，已经被搅乱。
接下来，就看谁，能在这片混乱的绝望中，找到最后的生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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