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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像一盆凉透了的水,泼在御花园的青石板上。我站在廊柱后面,看着那扇雕花木窗里透出的暖黄烛光,耳边传来林婉儿细若蚊蝇的声音。
"殿下何必如此拘谨,臣妾只是想为您解忧..."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这声音温柔得让人发腻,像是浸过蜜糖的绸缎,轻轻一扯就能缠住人的脖子。
脚步往前挪了一小步,透过窗棂的缝隙,我看见太子背对着我,林婉儿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手里绞着一方帕子。她的裙裾是素色的,可绣着金线的衣缘在烛光下闪着微光,比昨日我大婚时穿的嫁衣还要艳。
"你我之间还需避嫌?"太子伸手抚过她的鬓角,语气轻柔得不像话。
我死死咬住下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外面风凉,随我去偏殿说说话。"
林婉儿轻轻一笑:"那皇后娘娘若寻来..."
"她不会来。"
短短三个字,说得笃定。我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震得耳膜生疼。
转身欲走,脚下的枯叶发出一声脆响。夜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我脚边掠过。
"殿下,"林婉儿突然提高了嗓音,"皇后娘娘来了。"
我僵在原地。
太子猛然回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又迅速移开,像是怕在我眼里看到什么不该有的东西。
"玥儿..."
我立在月洞门前,月光映得我脸色发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得不像自己的:"打扰了。本宫只管朝堂,不问私情。"
说完转身离去,脚步快得几乎要跑起来。
冷风灌进领口,我才惊觉自己竟出了汗。手扶着宫墙,指节泛白,才没跌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回到寝殿,我反手关上门,靠在门后大口喘气。手指摸索着解开腰带,任由外袍滑落在地。镜中映出我苍白的脸,唇上的胭脂已经淡了,像是被什么人舔去了一半。
我走到妆台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张特制的密信纸。这是薛昭教我用的一种秘法,写完后字迹会消失,只有特定药水才能显现。
提笔写道:"兄长亲启:查林婉儿入宫前后之事,切记谨慎行事。"
信封好后,我将它藏进明日送往相府的家书中。
第二日天未亮,沈清如来了。
"你怎么回事?"她一进门就皱眉,"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
我正在梳头,闻言手下顿了顿:"你听到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她坐到我身边,接过梳子替我梳理长发,"东宫偏殿,月下私会,林婉儿那丫头故意让你撞见。"
我苦笑:"她倒是有心了。"
"萧景珩呢?"
"还能怎样?"我摇头,"他连解释都懒得给。"
沈清如的手顿了顿:"你还爱他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想起大婚那夜独自喝下的合卺酒,想起他说"各取所需"时冷漠的眼神,想起昨夜那句"她不会来"。
"我不知道。"我轻声说。
"你要是还爱他,就别这么傻。"
"清如..."我打断她的话,"我不想谈这个。"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想认输。可有时候,放手也是一种赢。"
我没说话。窗外传来早起的宫女打扫庭院的声音,沙沙的,像是谁在低声啜泣。
三日后,我收到了薛昭的回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林婉儿入宫前曾在薛府做粗使丫头,因偷窃被逐。"
我盯着这几个字看了许久,直到墨迹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原来如此。
难怪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怨毒,难怪她要在太子面前提我名字,难怪...
我猛地站起来,抓起披风往外走。
沈清如拦住我:"你要去哪儿?"
"去找她。"
"你现在去找她,只会打草惊蛇。"
我深吸一口气:"我不能再等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让她知道,得罪薛家的下场。"
林婉儿正在御花园赏花。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长裙,坐在石凳上,正低头绣着什么。见我来了,她忙起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我走近几步:"不必多礼。"
她抬起头,嘴角挂着温婉的笑容:"娘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御花园?"
"来看看你。"
"臣妾惶恐。"
我看着她手中的绣帕,上面绣着一朵牡丹:"绣得不错。"
"谢娘娘夸奖。"
"你在薛府时,最喜欢绣牡丹吧?"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娘娘说什么?"
"我说,你在薛府做粗使丫头的时候,最喜欢绣牡丹。是不是?"
她手中的绣帕掉在地上,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娘娘..."
"怎么?不敢承认?"
"娘娘听谁说的这些?"
"这不重要。"我蹲下身,捡起绣帕递给她,"重要的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该去招惹我。"
她咬着嘴唇,沉默不语。
"你若是聪明人,就该明白,有些事不是你能碰的。"
她猛地抬头:"娘娘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白。"我直视着她的眼睛,"离太子远点。"
"娘娘..."
"你若是不听,我不介意让你重演当年被逐出薛府的那一幕。"
她握紧了手中的绣帕,指节发白:"娘娘好狠的心。"
"这不是狠,是警告。"
她冷笑一声:"娘娘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太子的心吗?"
我转身欲走,却又停下脚步:"不是为了留住他的心,是为了告诉他,我薛玥不是好欺负的。"
走出御花园时,沈清如迎上来:"怎么样?"
"她还不死心。"
"那就别怪你心狠了。"
我点头:"我知道。"
当夜,我收到消息,林婉儿病了。
据说是因为夜里受了凉,发烧不退。
我去了趟太医院,特意叮嘱太医多开些补药。
萧景珩来看过她几次,每次都待到很晚。
我坐在东宫里,听着远处传来的琴声。那曲子熟悉得很,是我小时候最爱弹的《梅花三弄》。
我拿起琴,也弹了起来。
琴声悠扬,混着夜风飘向远方。
我不知道他是否听得见,但我知道,有些人注定听不见。
就像我,再也听不见他说"我爱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