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晨光透过湖面折射出点点金斑，我站在亭中看着宫人布置。微风拂过发梢带来梅香，那味道让我想起昨夜饮过的梅酒，苦涩入喉。
"娘娘今日格外清雅。"沈清如不知何时到了身边，手中折扇轻摇，"三日前你说要借这赏花宴做文章，我还以为是玩笑。"
我抬手抚了抚素色春衫的袖口："你还不了解我？说出口的话，从不会食言。"
远处传来莺声燕语，我抬眼望去。林婉儿正款步而来，身着淡青襦裙，鬓间簪着一支白玉梅花簪。她走得很慢，像是怕惊扰了这春日美景，可我知道，她是在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出场。
"东南上座留给她。"我对身旁的宫女低声吩咐。那里正好对着梅林，阳光透过枝桠洒在案几上，斑驳陆离。
沈清如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太子来了。"
我转头看去，萧景珩一身玄色蟒袍，广袖垂地。他脚步稳健，目光掠过我时稍作停留，却未停驻。我注意到他袖口残留的药香，和昨日在梅林闻到的一模一样。
"诸位爱卿请坐。"太子落座后开口，声音清冷。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我身上，"今日赏花宴，意在品梅论诗。"
我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殿下说得是。不如就以'梅'为题，即兴赋诗如何？"
此言一出，席间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林婉儿低头抚弄着手帕，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三年前那场诗会，正是我无意中吟出的诗句让她暴露了才疏学浅。
"好啊。"沈清如适时接话，"我听说林美人近日研习诗词颇有心得。"
林婉儿抬起眼，眸光流转："奴婢才疏学浅，怎敢与各位比试。只是平日里殿下教习，略通一二罢了。"
我望着她唇角那抹笑，忽然想起大婚那日。那时我也这般笑着，掀开盖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床幔。母亲说过，相府嫡女当如梅，傲雪凌霜也要开得最盛。可我现在才明白，这宫墙里的梅，开得再盛也不过是供人观赏的玩物。
"丫鬟，添纸墨。"我朝侍女招了招手。
纸墨很快呈上，众人纷纷提笔凝思。林婉儿执笔的手微微发颤，笔尖在纸上停留许久才落下第一笔。我看着她写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便知她已露怯。
"啪！"
一声脆响打断众人的思绪，我故意让身边的宫女碰翻了茶盏。茶水泼在林婉儿的宣纸上，晕染开大片墨迹。
"哎呀，奴婢失手了。"宫女慌忙跪下。
林婉儿勉强维持着笑容，将湿透的纸张揉成一团。我轻叹一声："这句'疏影横斜'原是咏梅佳句，可惜用错了地方。"
席间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能听见。太子欲开口，却被我抢先："殿下，您说呢？"
他抿紧双唇，没有说话。
"报——"
一道通传声打破了僵局。薛昭身着官服步入亭中，双手捧着一个锦盒："臣有要事禀报。"
我接过锦盒打开，取出一本泛黄的账册。手指轻轻抚过书页，那些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永昌三年冬，粗婢林氏盗窃相府财物被逐..."
席间哗然，众人交头接耳。我听见瓷器落地的碎裂声，抬头看见林婉儿正剧烈咳嗽，手中的帕子攥得死紧。
"这...这是污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奴婢从未..."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咳嗽。
我翻开账本继续读道："当时掌事嬷嬷亲手处置，罚银十两，逐出府门。"
沈清如突然轻笑："我记得那位掌事嬷嬷，如今还在相府做事吧？要不要请来对质？"
林婉儿的脸色瞬间惨白。我知道她此刻一定想起了那个雪夜，想起了被赶出相府时我母亲说的话："这种人，不配留在府上。"
"娘娘..."她哽咽着想要起身，却不慎跌坐在地上。
我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张素笺："这是今早收到的梅花笺，不知林美人可认得？"
素笺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引经据典，句句直指林婉儿的真实出身。我一字一句地念出，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太子突然站起身，背对着我们："够了。"
我望着他挺直的背影，想起大婚那日也是这样，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我还是没能逃开这个姿势。
沈清如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你赢了。"
"我只是想活着。"我低声回答。在这深宫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容不得半点心软。
太子转身看向我们，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那神情似曾相识，让我想起初嫁时他曾给过我的温柔。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你还是不肯信我。"他低声说了一句，转身离去。
我怔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梅林深处。林婉儿被人搀扶着退下，临走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脊背发凉。
一阵风吹过，梅花笺随风飘落在案头。我望着满园春色，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这宫墙里的花，终究要为自己而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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