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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废墟的积雪比别处厚三寸。我踩着焦木断梁往前走,斗篷下摆沾满灰烬。小满提着灯笼走在半步之后,火光在风里忽明忽暗。
"小姐当心脚下。"她压着嗓子说,"这儿的瓦片都烧酥了。"
我没应声。月光从残破的屋檐漏下来,照着地上歪斜的石阶。七年前那场大火烧毁的不止是太傅府,还有更多东西——我在御书房看到的密信里这么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的襁褓布片,梅花印褪色得厉害,却和铜锁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您看那儿!"小满突然拽住我的袖子。她指着墙角半埋在雪里的木匣,表面雕着残破的梅花纹,边角被火烧得发黑。
我蹲下身用帕子包着手去擦匣子上的灰。指尖触到冰凉的铜扣时,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我们同时屏住呼吸,直到风声掠过废墟。
"我守着。"我把灯笼塞给小满,抽出藏在袖中的短刀挑开铜扣。
木匣发出吱呀声。里面躺着把铜锁,锁芯还卡着半截断匙。我拈起铜锁对着月光细看,梅花印中心有道极细的裂痕——和御书房找到的襁褓布片完全一致。
"这锁头...和梅香嬷嬷陪葬品一模一样。"小满凑过来看,"前年下葬时我跟着内务府去过。"
我手指一颤。太子说过沉水香的事,此刻又嗅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混着檀木烧焦的气息直往鼻子里钻。三年前梅香嬷嬷病逝那夜,也是这种味道。
"继续找。"我把铜锁收进怀里,掀开匣底夹层。
泛黄信纸压在油纸底下,墨迹洇开几个字:"双生梅花,真假难辨"。笔锋转折处与御书房残信如出一辙,只是最后没署名。
"小姐你看布片!"小满突然抓住我手腕。她举着襁褓布片对准月光,"边上这圈针脚...不是苏婉君绣的。"
我心头猛地一跳。当年在冷宫,苏婉君曾让我看过阿宁的襁褓。那时她说这是用最后一点好料子缝的,针脚细密得像春蚕吐丝。
"所以..."我声音有些发涩,"真正的襁褓早被人换过了?"
话音未落,头顶横梁突然坠下一块焦木。我拉着小满往后退,灯笼差点脱手。火星溅到地上积雪里,腾起一缕青烟。
"谁?"我握紧短刀转身。
萧景珩从断墙阴影里走出来。玄色大氅扫过焦土,靴底碾碎一片碎瓦。
"查到什么了?"他伸手接过我递过去的铜锁,指尖蹭过襁褓布片时顿了顿,"这料子..."
"和冷宫现存的不一样。"我打断他,"真正的婉君,是不是早就死了?"
他冷笑一声:"你该担心现在陪你走这条路的人。"
我盯着他袖口金线蟒纹。七年前大火当晚,沈清如把圣旨扔进火盆时,火星也溅到我袖口留下焦痕。
"梅香嬷嬷为什么要在信上写'非林所为'?"我突然问,"她到底是谁的人?"
萧景珩脸色变了变。他松开手时铜锁掉在地上,发出闷响。"当年太傅府管家投井,你说巧合太多会遭天妒。"他弯腰捡起锁头,"现在轮到你了。"
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我后背抵住断墙,檀木棱角硌得生疼。他忽然逼近半步,衣襟扫过灯笼火焰。
"你闻到了吗?"他声音低得几乎贴着我耳畔,"沉水香。"
我猛地推开他。这个动作扯动了发髻,一缕青丝垂下来遮住眼睛。抬手去撩时,瞥见断墙外闪过一道素白影子。
"有人。"我指向那边。
萧景珩却笑了:"除了沈清如,你觉得还有谁最希望你查下去?"
我攥紧襁褓碎片。记忆突然闪回今早在御书房,沈清如转身时披帛勾住枯枝的撕裂声。她说"你准备好了吗"时的眼神,和现在竟有几分相似。
"当年抱来的到底是谁?"我咬牙问。
"真正的婉君..."他俯身时气息拂过我耳畔,"死在七年前的雨夜里。"
我浑身血液瞬间冰冷。苏婉君抱着阿宁入宫那天,分明是腊月初九,下着雪。
"所以阿宁不是婉君的女儿?"我声音发颤。
他没回答,只是把铜锁放在我掌心。月光照着裂痕,像是把梅花劈成了两半。
远处更鼓响起。萧景珩转身离去时大氅扫过积雪,在焦土上拖出细长痕迹。我看着他消失在断墙尽头,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风声中传来他的笑声:"我说过,要小心身边人。"
小满一直没说话。等脚步声远了,她才轻声说:"小姐,咱们该回了。"
我没动。手里攥着铜锁,指甲掐进掌心。月光穿透残破屋檐,照着地上散落的信纸。风吹动纸角时,露出夹层里藏着的半句话:
"真正的婉君已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