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雪还在下。
我蹲在冷宫偏殿的角落，铜锁被攥得发烫。手指已经冻僵，却还是死死抓着它不放。
沈清如走了。
她说完那些话就转身离开了，像是一块石头砸进湖里，溅起一圈圈涟漪，然后消失不见。
我不敢动。
怕一动，眼泪就会掉下来。
可我已经哭干了眼泪。
风从破窗灌进来，卷着雪粒扑在我脸上。小满还躺在暗道口，血迹蜿蜒着进了偏殿。她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想去看看她，但腿像是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包袱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银票、男装、信。
还有半张烧焦的纸。
我低头看着那半张纸，指尖轻轻摩挲“梅香”两个字。字迹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这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此刻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门。
七年前腊月初九。
太傅府大火。
母亲抱着襁褓中的我冲出火海，却被追兵围住。
我记得那天的雪，也记得母亲的脸。
她把我交给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跪在地上，满脸是灰，却对着母亲重重地点头：“我会替你活下去。”
那是沈清如。
或者说，那个不是沈清如。
她不是太傅的女儿，也不是我的知交好友。她只是个替代者。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原来这些年，我一直活在别人替我安排的命运里。
“你若不愿再查，趁早抽身。”
信上的这句话又浮现在眼前。
我冷笑了一声。
抽身？我能抽身到哪儿去？
母亲死了，沈清如不是她该是的人，连我自己……也许都不是真正的我。
我伸手将包袱重新包好，手指无意间触到铜锁边缘。锁身上有细小的纹路，像是梅花形状。我忽然想到什么，从发间拔下金簪，插进锁芯。
咔哒一声。
墙缝深处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站起身，走近那面焦黑的墙壁，伸手一摸，一块砖松动了。
我把砖抽出来，里面果然藏着一封密信。
落款赫然是——“梅香亲笔”。
我手一抖，差点把信纸掉在地上。
“若你读到此信，说明我已无法亲自告诉你……”
信的开头就这么直白。
没有铺垫，也没有解释。
就像梅香嬷嬷这个人一样，总是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我继续往下看：
“你不是她的女儿。你是梅香的孩子。当年我救了你母亲，代价是她用你换我一条命。她把你抱走，让我带着真正的沈家小姐逃出太傅府。后来她死了，我成了沈清如，而你……成了薛玥。”
我眼眶一热。
不是母亲的女儿？
我是梅香的孩子？
那我到底是谁？
我靠在墙上，胸口像是被压了一块大石头。信纸在我手中微微颤抖，像一片落叶。
“你手中的铜锁，是我留给你的最后一把钥匙。若你愿意，可顺着它找到真正的答案。”
答案？
什么答案？
我抬头看向门外，风雪依旧未停。
脚步声突然响起。
是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
太子近卫。
他们来了。
我迅速将信塞进袖中，金簪重新别回发间。
站起身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小满。
她还躺着，一动不动。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活下来，但现在，我不能停。
我必须走下去。
殿门外，几个黑影正在靠近。
玄铁令牌在风雪中泛着冷光。
我握紧短刀，缓缓后退。
墙边有一扇小门，通向后院。只要能绕出去，就能甩开他们。
但我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薛玥。”
我猛地回头。
萧景珩站在那儿。
他穿着黑色披风，脸藏在风帽下，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和七年前在御书房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样。
冰冷，却又藏着什么。
我没有说话。
他也沉默。
风雪落在我们之间，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你手里拿着什么？”他问。
我没有回答。
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往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是谁？”我问。
他愣了一下。
“我是谁？”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我只是……不想你再往前走了。”
我笑了。
笑得很冷。
“你不让我走？那你告诉我，我该去哪儿？回到那个空荡荡的东宫？回到那个你从来不肯掀开盖头的新房？还是……回到那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过去？”
他没有说话。
但我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我不是林婉儿，不是苏婉君，也不是沈清如。”我低声说，“我是谁，我自己说了才算。”
他说不出话。
我转身，推开那扇小门。
风雪扑面而来。
我听见他喊我名字，却没有回头。
我跑进风雪中，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声。
身后传来打斗声。
是小满吗？
还是……沈清如？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路上，我不能再信任何人。
包括我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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