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砸在米白色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像落在宣纸上的墨渍，慢慢洇进布料的纹路里。叶茶茶攥着床单的手指还在发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刚才手机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晃：黑底白字的“葬礼现场”四个大字刺得人眼睛生疼，镜头扫过一排排扎着白缎带的花圈，上面“痛悼叶茶茶女士”的挽联看得真切，还有粉丝趴在花圈旁哭得撕心裂肺，哀乐声隔着屏幕都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我真的死了？”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飘在空气里的羽毛，可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的寒意，从喉咙滚到心口，冻得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茶茶？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沈姨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思，随即一只带着暖意的手伸了过来，想探她的额头。叶茶茶却像被烫到一样，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那只手僵在半空，沈姨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担忧盖了过去。
叶茶茶猛地抬头，视线撞进沈姨和瑶瑶的眼睛里——沈姨的眼里满是关切，瑶瑶则是一脸“看你又要耍什么花样”的不屑。她再也忍不住，声音里裹着哭腔，像被雨水打湿的羽毛，又沉又哑：“沈姨，瑶瑶……我真的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茶茶’！我是叶茶茶，是那个经常上电视、开演唱会的明星啊！我昨天还在电影节的红毯上，穿着这件裙子，然后脚一滑摔了下去，再醒来……就到这里了！”
她说着，还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裙摆的真丝面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裙摆处手工缝制的碎钻虽然因为躺着压得有些歪斜，却依然能看出精致的工艺——这可是她团队提前三个月跟高定品牌约好的款式，光是手工费就够普通人在一线城市付个首付，怎么到瑶瑶嘴里，就成了“外婆年代的老气款”？
“噗嗤——”瑶瑶的笑声像根细针，瞬间戳破了叶茶茶的急切。她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上下打量叶茶茶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演技拙劣的骗子：“你是不是摔到头把脑子摔糊涂了？还明星呢，我怎么没见过你？再说了，哪个明星穿得跟你似的？这裙子的领口又高又紧，颜色还是老气的香槟金，我外婆去年过七十大寿穿的旗袍都比这个时髦！”
沈姨也皱起了眉，伸手拍了拍瑶瑶的胳膊，示意她别乱说，然后转向叶茶茶，语气放得更软了，带着点哄小孩的耐心：“茶茶，你肯定是撞到头还没缓过来，别胡思乱想。沈姨刚热了牛奶，你先喝杯暖暖身子，好好睡一觉，说不定明天一醒，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叶茶茶看着眼前两人完全不信的样子，又低头盯着自己身上的裙子——碎钻的光芒落在手背上，冰凉的触感真实得不像假的。她心里又急又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滚了下来，砸在手背上，烫得她一哆嗦。
她真的穿越了。穿到了一个有“茶茶”、有沈姨、有瑶瑶的陌生世界，而原来的那个叶茶茶，那个站在聚光灯下，听着千万人欢呼，连走路都要维持完美仪态的顶流，已经永远留在了红毯坠落的那一秒。
“我去趟洗手间。”叶茶茶猛地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等沈姨反应过来，就朝着卧室角落的洗手间冲去。她必须确认一件事，一件比“自己死了”更让她恐惧的事。
洗手间的门被她攥得咯吱响，她站在洗手池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敢抬头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影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那不是她。
没有她精心保养的、下颌线清晰的精致轮廓，没有她为了上镜特意练出来的、眼神里带着点疏离又温柔的镜头感，更没有她眼角那颗被粉丝叫做“星光痣”的小黑点。镜中的女孩有着一张略显青涩的脸，额前的碎发有点乱，眉毛是自然的淡棕色，没有修过的痕迹，眼睛很大，却带着点怯生生的神色，像受惊的小鹿。皮肤是那种没经过医美修饰的自然状态，鼻翼两侧还有几颗淡淡的雀斑，下巴线条也圆圆的，透着股孩子气。
更让她心脏发紧的是，镜中人身上穿的，分明就是她昨天那件价值六位数的高定礼裙。可这件在红毯上衬得她身姿窈窕、光彩照人的裙子，此刻套在这具陌生的身体上，却显得格外臃肿——领口的设计因为这具身体的肩线更窄，显得又紧又闷，裙摆的长度也因为身高矮了几厘米，拖在地上，沾了点灰尘，原本精致的碎钻仿佛也失了光泽，真的像瑶瑶说的那样，老气又土气。
“你发什么疯呢？”瑶瑶的声音从洗手间门口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对着镜子傻站着，难不成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沈姨叫你喝牛奶呢，别磨蹭了。”
叶茶茶没回头，指尖轻轻碰了碰镜面——冰凉的玻璃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茶茶”，那她是谁？是和自己一样，也在某个瞬间遭遇了意外，然后消失了吗？还是说，这个“茶茶”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自己才会占据这具身体？
无数个问题像潮水一样涌进脑子里，搅得她头疼欲裂。
“茶茶，牛奶要凉了。”沈姨的声音也跟了过来，端着杯子站在瑶瑶身后，看着洗手间里的背影，眼神里的担忧又深了几分，“就算你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也没关系，沈姨和瑶瑶会照顾你的，咱们慢慢想，别吓自己，好不好？”
叶茶茶转过身，看着沈姨手里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乳白色的液体装在印着小碎花的陶瓷杯里，热气袅袅升起，带着淡淡的奶香味，是那种很家常的、让人觉得温暖的味道。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瑶瑶不信，沈姨也只当她是撞坏了脑子，没人会相信一个“疯子”说的“穿越”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涌到眼眶的眼泪逼了回去，然后走上前，接过那杯牛奶。杯子的温度透过掌心传过来，一点点驱散了指尖的冰凉。“对不起，沈姨，”她的声音还有点发哑，却比刚才平静了些，“刚才是我太激动了，说了些胡话，您别往心里去。”
瑶瑶挑了挑眉，显然不信她这突如其来的“乖巧”，但也没再嘲讽，只是撇了撇嘴，转身走回客厅，往沙发上一坐，掏出手机刷了起来。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嗤笑，不知道又刷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沈姨见她肯喝牛奶，脸上露出点笑意，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就好，你刚醒，身子还虚，喝完牛奶再躺会儿。”说完，才转身去了厨房。
叶茶茶握着牛奶杯，站在原地没动。客厅里瑶瑶刷手机的笑声、厨房里沈姨洗碗的水流声，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叫，这些声音都很真实，真实得让她心慌——这个世界太陌生了，陌生到每一丝空气都让她觉得不安。
她必须尽快弄清楚情况。原来的“茶茶”是什么身份？和沈姨、瑶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晕倒在路上？还有，这个世界里，有没有“叶茶茶”这个明星？
她偷偷摸了摸枕头下的手机——那是一部边缘有些磨损的智能机，外壳是粉色的，上面还贴了个快要掉下来的卡通贴纸，和她之前用的、最新款的黑色旗舰机简直是天差地别。她握着手机，指尖有点发颤，点开了浏览器，在搜索栏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叶茶茶 明星”。
按下搜索键的那一刻，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加载进度条一点点往前走，每走一秒，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页面跳转了。
叶茶茶的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可上面跳出的搜索结果，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窖。
没有“顶流叶茶茶”，没有“叶茶茶红毯事故”，更没有“叶茶茶葬礼”。关于“叶茶茶”这三个字的词条，翻了好几页，只有几条无关紧要的本地生活资讯——比如“叶茶茶女士失物招领”“XX社区叶茶茶荣获优秀志愿者”，还有一个同名的中学生作文比赛获奖名单，照片上的女孩扎着马尾辫，笑得一脸腼腆，和镜子里的自己，没有半分相似。
原来在这个世界，“叶茶茶”从未存在过。
那个在舞台上唱着歌，能让全场粉丝跟着一起欢呼的叶茶茶；那个在镜头前说着“谢谢大家支持”，眼里闪着光的叶茶茶；那个为了赶行程，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却依然要保持最佳状态的叶茶茶；那个在红毯上摔下去，再也没能站起来的叶茶茶……真的永远留在了那个星光璀璨，却也冰冷残酷的夜晚。
牛奶的温度还在掌心蔓延，可叶茶茶却觉得浑身发冷，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些陌生的“叶茶茶”，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了老旧的机身背面，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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