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丁程鑫那双盛满了担忧、愧疚与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眼睛。宋亚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方才强撑的脆弱与惊惶如同退潮般从他脸上迅速褪去,只留下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成功了。他骗过了丁程鑫,暂时稳住了这最靠近也最危险的“守护者”。但代价是,他感觉自己灵魂的某一部分,也在那场精湛的表演中彻底冷却、硬化了。
贺峻霖……Ω-3……伊甸计划……活体密钥……
这些冰冷的词汇如同梦魇,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都代表着更深一层的绝望与恐怖。他原本以为自己只是被困在金色牢笼中的雀鸟,却没想到自己竟是启动末日武器的钥匙胚子。而那个看似最无害、最需要保护的贺峻霖,竟是与他同病相怜、却隐藏得更深的……复仇者同盟。
同盟……这个词带来一丝微弱的、却扭曲的希望之火,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
他必须行动。按照贺峻霖的指示,继续扮演,同时小心翼翼地收集信息,等待信号。
接下来的几天,宋亚轩将自己彻底沉浸在了“受创后逐渐恢复但仍需依赖”的角色之中。他乖巧地待在宿舍,大部分时间沉默地看书或发呆,对丁程鑫无微不至的关怀报以依赖和感激的微笑,偶尔流露出恰到好处的、对之前“噩梦”的心有余悸。他手腕上的电子镣铐安静地运行着,记录着他“平稳恢复”的生理数据。
丁程鑫似乎稍稍安心了些,但眼底的忧虑和那种时刻紧绷的警惕并未减少。他待在宿舍外的时间变长了,似乎在与马嘉祺或更高层频繁沟通着什么,每次回来,眉宇间的疲惫都会加深几分。
宋亚轩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试图从丁程鑫偶尔的走神和通话的只言片语中捕捉信息。他听到了“阈值稳定”、“观察期延长”、“Ω序列协议”等零碎词语,更加印证了贺峻霖的说法——他们仍在评估和观察他,为下一步做准备。
期间,刘耀文如同暴躁的困兽,数次试图强行闯入宿舍,都被丁程鑫和闻讯赶来的风纪部干事强硬拦下。他的怒吼和与干事的冲突声时常从楼下传来,每一次都让宋亚轩的心脏揪紧,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保持冷漠。刘耀文的失控,显然也是计划中预料的一环,是为了加剧他的孤立和不安。
严浩翔则如同幽灵,偶尔会出现在宿舍楼下,倚着跑车,目光玩味地向上眺望,与宋亚轩偶然对上的视线里,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他没有再试图接触,但那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胁和提醒。
贺峻霖没有再出现,也没有任何讯息。仿佛那日在珍本室的惊天对话只是一场幻觉。但宋亚轩知道,他一定在暗处,破解着那片软片,谋划着下一步。
这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汹涌的日子,在第三天下午被打破。
当时,宋亚轩正坐在书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着一本乐理书,耳朵却竖起着,捕捉着门外丁程鑫压低声音的通话。
“……是,明白……数据已经传输……‘园丁’单位的修复调试已完成百分之八十,夜间巡逻频率恢复……对,他的情绪基线很稳定,没有异常波动……好的,我会继续……”
宋亚轩的心脏猛地一缩。园丁单位修复完成了?!夜间巡逻要恢复了?!那个恐怖的金属怪物又要出来了?!
就在他心神震荡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掉落地面的声音,从他书桌下方传来。
他低头看去——一枚极其小巧的、造型古朴的黄铜齿轮徽章,不知何时,滚落到了他的脚边。徽章的中心,刻着一个微小的、清晰的符号——Ψ。
张真源?!
宋亚轩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他猛地抬头看向房门——丁程鑫还在门外低声通话,没有察觉。他迅速弯腰,捡起那枚冰冷的徽章,紧紧攥在手心,心脏狂跳!
张真源!他就在附近?!他怎么进来的?!他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强迫自己冷静,仔细检查徽章。齿轮边缘似乎可以……转动?他尝试着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拨动齿轮。
咔。咔。
极其细微的机括声响起。徽章侧面,弹出了一个更小的、几乎肉眼难以察觉的金属片,上面用激光刻印着一行微如蚊蝇的数字和字母组合——【Freq: 467.8MHz - Code: 7BΨΩ】
频率和代码?!是通讯频率和接入码?!张真源在给他提供……一个秘密通讯频道?!
为什么?!警告?新的指示?还是……又一个陷阱?
巨大的风险和对真相的渴望在脑中激烈交战。最终,对“伊甸计划”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必须抓住任何可能的信息来源!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房间。他的手机被监控,台式电脑更不用说。但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丁程鑫之前给他的、那个据说可以辅助舒缓情绪的便携式白色噪音发生器。丁程鑫检查过这个设备,确认过其“安全无害”。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这种设备通常有简单的射频接收功能来同步更新自然音效库……
他拿起噪音发生器,走到房间离门最远的角落,蹲下身,背对着可能存在的隐藏摄像头。他按照徽章上的指示,极其快速地在设备后台找到了手动输入射频频率的工程模式界面(一个丁程鑫未必会深入检查的漏洞),输入了【467.8MHz】。
设备屏幕闪烁了一下,显示【信号搜索中……】。
几秒钟后,屏幕跳出提示:【加密信号锁定,需要验证码】。
他输入了【7BΨΩ】。
屏幕短暂黑屏,随即,一行白色的文字,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屏幕中央:
【通道建立。长话短说。你接触了Ω-3。】
宋亚轩的手指猛地一颤,几乎拿不住设备!张真源果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他颤抖着手指,利用设备简陋的虚拟键盘,极其缓慢地输入回复:【他告诉了我伊甸计划。】
沉默。几秒后,新的文字浮现,依旧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信息部分准确,目的存疑。Ω-3的‘反抗’程序本身,可能也是‘伊甸’的深层测试模块之一。信任他,你会坠入更深的陷阱。】
宋亚轩的瞳孔骤然收缩!贺峻霖的“反抗”……也可能是计划的一部分?!是更深层的测试?!这……
【我该相信谁?】他绝望地输入。
【信数据,勿信人。】张真源的回复快而简洁,【包括我。我的协助有其极限与代价。最终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如何自救?】
【找到‘源代码’。它不在马嘉祺手中,也不在Ω-3所知之处。它藏在‘花园’最初始的地方。】文字在这里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犹豫,最终又浮现出最后一句,【小心丁程鑫。他的‘守护’程序已接近临界点,即将触发不可逆的过度补偿行为。他很危险。】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屏幕闪烁了一下,恢复了正常的白色噪音界面。通讯被单方面切断了。
宋亚轩瘫坐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手中的噪音发生器变得无比滚烫。
张真源的警告像一把冰锥,刺入他刚刚因为贺峻霖而升起的一丝希望之中。Ω-3的反抗可能是假的?丁程鑫的“守护”会变得危险?“源代码”又是什么?“花园”最初始的地方是哪里?!
信息支离破碎,真假难辨,反而让前路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就在这时——
“砰!!!”
宿舍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是丁程鑫一声压抑的、却充满了暴怒的嘶吼:“刘耀文!你他妈给我滚开!”
宋亚轩吓得猛地跳起!刘耀文?!他又来了?!而且丁程鑫的声音……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彻底失控的暴怒!
“砰!哐啷!”
更加激烈的打斗声和东西被撞碎的声音传来!两人竟然在宿舍门外直接动起了手?!
“他是我的!谁也别想碰他!谁也别想再伤害他!”丁程鑫的咆哮声扭曲变形,充满了疯狂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
“放你妈的屁!丁程鑫!你他妈把他关起来就是在保护他?!你看看他的样子!他快被你还有马嘉祺逼疯了!”刘耀文的怒吼声同样疯狂,充满了暴戾的破坏欲。
“你懂什么?!你这种只会用暴力的废物!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脆弱!不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只有在我身边他才是安全的!只有我!”丁程鑫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却更加偏执疯狂。
“安全?!我这就让你看看什么是安全!”刘耀文狂吼着,打斗声更加激烈,似乎动用了什么东西,传来金属扭曲的可怕声响!
门外的动静彻底失控了!这远远超出了以往任何一次冲突的级别!丁程鑫那所谓的“守护程序临界点”?!这就是张真源警告的“不可逆的过度补偿行为”?!他彻底失控了?!
宋亚轩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胸而出!他该怎么办?!冲出去?阻止他们?怎么阻止?!
就在这极度混乱和恐怖的时刻——
“嘀——嘀——嘀——呜——!”
刺耳无比的最高级别警报声,猛地响彻整个宿舍楼!红色的警示灯透过门缝疯狂闪烁!
不是火警!是比那更紧急、更严重的警报!
门外的打斗声骤然停止!丁程鑫和刘耀文的怒吼和喘息也瞬间消失,被警报声彻底淹没!
紧接着,密集而整齐的、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潮水般从楼道两端涌来!是风纪部的应急反应部队!他们被这失控的冲突和可能引发的更大混乱惊动了!
“目标A(丁程鑫)!目标B(刘耀文)!立刻解除武装!双手抱头蹲下!重复!立刻服从指令!”冰冷的、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呵斥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力。
门外传来丁程鑫痛苦而不甘的喘息声和刘耀文暴躁却不得不压抑的低吼,以及武器上膛的清脆声响。
僵持。令人窒息的僵持。
突然,另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跑来,一个干事急声报告:“委员长!不好了!C区地下管网监控失效!检测到异常高频能量波动!源点……源点指向旧馆‘园丁’单位储备仓库!能量读数正在急剧升高!即将超过安全阈值!”
什么?!园丁单位储备仓库?!能量失控?!在这个时间点?!
门内的宋亚轩和门外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更恐怖的消息惊呆了!
马嘉祺冰冷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镇定,却带着一丝极难察觉的紧绷:“全员一级戒备!封锁C区所有通道!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目标A和目标B,押解至隔离室!立刻执行!”
“是!”
门外传来挣扎和压制的声音,以及丁程鑫绝望的喊声:“亚轩——!”和刘耀文暴怒的咒骂声。他们的声音迅速远去,显然被强行带走了。
混乱的脚步声大部分向着楼下和C区方向涌去。
宿舍门外,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警报声和嘈杂声,提示着更大的危机正在爆发。
宋亚轩背靠着门板,浑身冰冷,不住地颤抖。
丁程鑫失控,刘耀文暴走,风纪部倾巢出动……园丁单位储备仓库能量失控……
这一切……是巧合?
还是……贺峻霖开始行动了?
他攥紧了手中那枚冰冷的Ψ徽章,看着窗外不断闪烁的红光,眼底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破釜沉舟的疯狂。
变量……已经彻底失控。
棋盘,正在崩塌。
而他的机会……或许就在这片混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