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绾韶华

宁安侯府的初夏时节，海棠花开得正盛。今日是谢梨的十一岁生辰，府中装点得格外精心。

二十二岁的谢渊濯特地告了一日假，亲自督促下人布置庭院。长廊下挂起了五彩灯笼，花园里摆上了各色时新花卉，就连水池中都放入了数十盏荷花灯。

“世子对小姐真是上心。”老管家笑着对下人们说，“从小到大，小姐的每个生辰，世子都要亲自操办。”

谢渊濯站在廊下，看着忙前忙后的仆从，唇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是啊，从那个雪夜被父亲抱回府中的小团子，到如今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他已经陪伴她度过了整整十个春秋。

“哥哥！”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渊濯转身，看见谢梨穿着一身浅粉色的衣裙，像只小鹿般轻盈地跑来。她今日梳着双丫髻，发间系着粉色的丝带，衬得她小脸红扑扑的，格外可爱。

“跑这么急做什么？”谢渊濯伸手扶住险些绊倒的她，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宠溺。

“听说哥哥请了赵家、李家的姐姐们来陪我玩，可是真的？”谢梨仰着小脸，眼中闪着期待的光。

谢渊濯点头，“已经在花厅等着了，还有你最喜欢的木偶戏班子，我也请来了。”

谢梨欢喜地拍手，忽然踮起脚尖，抱了下谢渊濯。

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谢渊濯他怔了片刻，才勉强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快去罢，好好玩。”

看着谢梨欢快离去的背影，谢渊濯不自觉心中泛起阵阵暖意。这丫头，总是这般毫不掩饰对他的依赖和喜爱。

花厅里早已聚满了京中各府的千金小姐，见谢梨到来，纷纷上前道贺。谢梨性格开朗，与各家小姐都很相熟，不一会儿便玩在了一处。

谢渊濯远远站在廊下，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粉色的身影。看她与姐妹们玩投壶、猜谜、放纸鸢，笑得眉眼弯弯，他的心里也跟着柔软起来。

“世子待谢妹妹可真是体贴入微。”不知何时，赵家公子赵昀来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谢渊濯收回目光，淡淡道：“她是我妹妹，自然要多疼些。”

赵昀轻笑：“我可从没见我哥哥对我这般上心。说起来，谢妹妹虽还小，但再过几年也该议亲了，世子可有何打算？”

谢渊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她还小，不急。”

赵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再多言。

宴至黄昏，宾客渐散。谢梨玩得尽兴，小脸红扑扑的，发间的丝带也有些松散，几缕青丝垂在颊边，更添几分稚气的可爱。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她蹦蹦跳跳地来到谢渊濯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哥哥，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谢渊濯抬手，轻轻为她理了理散落的发丝，“玩累了罢？回去好生歇着。”

谢梨却拉住他的衣袖，眨着眼睛问：“哥哥给我的礼物呢？”

每年生辰，谢渊濯都会备两份礼。一份在宴上当众送出，另一份则要等到夜深人静时，亲自交到她手上。这是独属于他们兄妹二人的 tradition。

谢渊濯轻笑：“这么着急？晚些时候给你送去。”

是夜，月华如水。谢渊濯手持一个精致的锦盒，来到谢梨居住的“梨香苑”。院内静悄悄的，只有几盏灯笼在廊下摇曳，洒下温暖的光晕。

谢梨早已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等候。见谢渊濯来了，她立刻跳下秋千，小跑着迎上来。

“哥哥快来，我等着看礼物呢！”

谢渊濯被她拉着在石凳上坐下，将锦盒放在桌上。谢梨迫不及待地打开，顿时发出一声惊叹。

盒中铺着深紫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支玉簪。簪身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如水，簪头雕成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样，花心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在月光下流转着璀璨的光华。

“好美的簪子！”谢梨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簪，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谢谢哥哥！”

谢渊濯凝视着她欢喜的侧脸，轻声道：“喜欢吗？”

“喜欢极了！”谢梨重重点头，忽然将簪子递到他面前，“哥哥帮我戴上好不好？”

谢渊濯微微一怔。男子为女子簪发，本是极为亲密的举动...

但他终究没有拒绝。

接过那支还带着她体温的玉簪，谢渊濯站起身，走到谢梨身后。少女的发丝柔软顺滑，带着淡淡的梨花香。他小心地将玉簪插入发髻，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稀世珍宝。

“好看吗？”谢梨转过头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玉簪在她发间熠熠生辉，衬得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谢渊濯只觉得心中柔软，温声道：“好看。”

谢梨开心地摸了摸发簪，忽然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哥哥对我最好了！阿梨最喜欢哥哥了！”

温香软玉在怀，谢渊濯身体微微一僵，半晌才缓缓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这丫头，总是这般毫不设防地亲近他。

月光洒在相拥的二人身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谢渊濯低下头，唇几乎贴到她的耳廓，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祝我的阿梨生辰快乐，愿我的阿梨...长乐无忧。”

他说的是“我的阿梨”，而不是“妹妹”。

可惜怀中的少女并未听出这话中的深意，只是将他抱得更紧，甜甜地应道：“有哥哥在，阿梨永远都会很快乐！”

谢渊濯闭上眼，将复杂的情感深深掩藏。

他知道，有些心思，只能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夜风拂过，梨花簌簌落下，如同雪片般飘散在月光里。而那支玉簪，在谢梨发间闪着温润的光，仿佛在无声地守护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谢梨在哥哥怀中蹭了蹭，忽然仰起小脸，天真地问：“哥哥，等阿梨长大了，也要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谢渊濯凝视着月光下她纯净的眸子，终是温柔一笑：“好，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