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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空断线 林深逢殊色

你生来归我

翌日,西山草甸天高云阔,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

谢梨手中握着陈璟特意为她编制的双线风筝,那是一只展翅的雨燕,色彩明艳,在湛蓝的天幕下格外醒目。陈璟一身利落的骑射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阳光俊朗。他站在她身后,耐心指导着她操控那两根需要巧劲的线轴。

“对,感觉风的力道,轻轻带一下……”陈璟的声音爽朗,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欢快的身影。他年纪虽轻,却已在军中有了几分功绩,得了校尉之职,人称一声“小陈将军”,此刻教导起人来,自有一股干脆利落的气势。

谢梨全神贯注,终于让雨燕风筝稳稳翱翔于高空。“我成功了!陈璟哥哥,你看!”她回头欢笑,眉眼弯成了月牙。

陈璟笑着点头,然而话音未落,一阵毫无预兆的强侧风猛地刮过!

“小心!”他急呼,反应极快,却仍慢了一步。

谢梨只觉得手中线轴剧烈一颤,那股挣脱的力道大得惊人——嘣!风筝线应声而断!

那只艳丽的雨燕瞬间失了控,像一片真正的羽毛,被风任性地裹挟着,飘摇着坠向草甸另一端、靠近一片小树林的方向。

“啊!我的风筝!”谢梨脸上的笑容霎时被焦急取代,她惊呼一声,想也没想就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小梨!慢点!小心脚下!”陈璟脸色一变,立刻展现出军人的敏捷,大步流星追了上去。林缘地势不平,他生怕这位国公府娇养的小姐有所闪失。

谢梨一心只想追回风筝,那是她好不容易才放上天的。她跑得急切,耳畔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急促的心跳。

风筝晃晃悠悠,最终挂在了一棵树的低矮枝桠上。谢梨喘着气跑近,正要伸手,却见一只修长干净、略显苍白的手,已先一步,轻轻巧巧地将风筝从枝头摘了下来。

那人身着素雅的青灰色长衫,身形清瘦颀长,并非谢渊濯那般冷峻孤峭,也非陈璟那般阳光俊朗,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书卷气,眉目疏淡,眼神平和得像一潭深秋水,无波无澜。他像是途经此地的文人墨客,周身透着与山林清风相合的闲适淡泊。

谢梨顿住脚步,微微喘息着,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子,怯生生又焦急地开口:“那、那是我的风筝……”

闻言,那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她因奔跑而泛红、带着明显焦急的小脸上。他的眼神没有惊艳,没有好奇,更像是在确认一件寻常事物,温和而疏离。

“原来是姑娘的。”他的声音清润平稳,如同溪水流过卵石,自然无误,“线断得突然,幸而落点不高。”

他只是陈述事实,并无多余情绪。

这时,陈璟也赶到了,一步挡在谢梨身前,气息平稳,带着军旅之人特有的审视目光看向眼前这个气质沉静的男人。此人虽看似文弱,但那份超乎寻常的平静,让人摸不透深浅。

谢梨却从陈璟身后探出头,眼睛依然紧盯着对方手中的风筝,连忙点头:“是的是的,线突然就断了……谢谢您帮我捡到它。”

男子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自然地将风筝递还给她。动作间,袖口沾染了些许林间微湿的泥土痕迹,他却浑不在意。

谢梨小心地接过风筝,仔细检查是否有破损,松了口气的样子全然写在脸上。

男子静立一旁,目光掠过她珍视的模样,又淡淡扫过一旁戒备的陈璟,并未有任何寒暄或询问的意图。他的注意力似乎更多被风筝的制作工艺所吸引,随口道:“双线控鹤,制作颇精良,只是迎风处选线稍欠考量了些。”

这话像是自语,又像是极客观的评价,与他方才帮忙捡风筝的行为一样,透着一种自然而然的旁观者姿态。

说完,他像是完成了在此地的所有事项,对着两人微一颔首,便转身沿着林间小径缓步离去,背影清瘦,很快便融入林荫深处,自然得仿佛他只是这片山林背景的一部分,偶然入画,又淡然离去。

谢梨抱着失而复得的风筝,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刚才的焦急慢慢平复,心里只觉得这位先生看起来好安静,说话也奇怪,但人好像不坏。

陈璟松了口气,拉回她的注意力:“没事就好,风筝拿回来就好。刚才吓我一跳。”他心下暗忖,那人似乎并无他意,只是个偶遇的过客,或许是个痴迷技艺的匠人或学者?并未将其与任何威胁联系起来。

谢梨点点头,重新扬起笑脸:“嗯!我们再去放吧?这次我会更小心风的!”

“好。”陈璟笑着应道,将方才那短暂的插曲抛诸脑后。

然而,那抹青灰色的沉静身影,虽只是短暂一瞥,却因其独特的、与周遭欢快氛围格格不入的静谧气质,悄然在谢梨的印象里留下了一笔极淡的痕迹。不同于谢渊濯带来的压抑与悸动,也不同于陈璟带来的阳光与快乐,那是一种陌生的、平和却难以接近的深水般的感受。

她并不知道,这次偶然的断线相遇,并非故事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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