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山又玩了好一阵,直到日头开始西斜,陈璟才将依旧兴奋不减的谢梨送回了国公府门前。
“明日若天气好,我再带你去划船如何?”陈璟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欢。
谢梨怀里抱着那只失而复得的雨燕风筝,闻言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想到哥哥昨日说今日要处理府务,不知明日是否得闲,便没有立刻答应,只道:“明日再看嘛!谢谢你今天教我放风筝,还帮我追回来!”她晃了晃手里的风筝,笑容灿烂。
陈璟只当她是小姑娘家的矜持,笑着应了,目送她像只快乐的小鸟般飞进了府门,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谢梨抱着风筝回到自己的小院,将风筝小心地靠在窗边的榻上。沐浴更衣后,晚膳也用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坐在窗边,支着下巴,望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描摹着风筝上雨燕的轮廓。
脑子里想的,却不是白日里陈璟爽朗的笑容和耐心的教导,也不是放风筝时的畅快,而是……那个在林间突然出现,又悄然消失的身影。
青灰色的衣衫,安静得像水一样的气质,修长苍白的手指,还有他那句平淡的点评:“制作颇精良,只是迎风处选线稍欠考量了些。”
他好像一汪水。谢梨心想,沉静的,深深的,看不到底,却又奇异地不让人觉得害怕,只是……很好奇。
他是谁呢?怎么会一个人在那林子里?看他衣着气度,不像寻常百姓,倒像是读书人,可又比学堂里的先生们看起来更……更不一样些。她说不上来。
而且,自己好像都忘了好好谢谢他。当时光顾着拿回风筝,又有点被陈璟哥哥的紧张影响到,只匆匆说了一句谢谢。他帮了自己,自己却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一种淡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期待,悄悄在心底萌芽——还会再见到他吗?
她就这么望着风筝出神,眼神飘忽,嘴角时而微微抿起,像是在困惑,时而又无意识地放松,像是在回味什么。
就在这时,谢渊濯处理完府务回府。经过她院落时,习惯性地朝里望了一眼。
只见窗内灯火温暖,她坐在灯下,侧影温柔,怀中抱着那只色彩鲜艳的风筝,眼神却不知飘向了何方,明显是在发呆,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而那只风筝,是陈璟亲手所做,今日也是陈璟陪她放了一整天。
谢渊濯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一股酸涩窒闷的感觉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比昨夜听闻他们要去西山时更甚。
她是在回味和白日与陈璟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吗?是在想着陈璟如何教她放风筝,如何对她笑,如何……呵护她吗?以至于回到家,对着一个风筝,都能想出神,露出那样……难以捉摸的表情。
他几乎能想象出白日里她是如何对着陈璟笑靥如花,那份他曾独享的依赖与快乐,如今已全然倾注给了另一个人。
指节悄然攥紧,玄色的衣袖下,手臂肌肉绷得僵硬。暮色笼罩着他,将他眼底翻涌的暗沉情绪掩盖得严严实实。
他站在院门外阴影里,看着她对着一只属于别人的风筝发呆,思念着那个送她风筝的人。而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甚至不能上前打扰的、名为“哥哥”的局外人。
那句压抑在心底无数次的话,再次疯狂地撞击着他的理智——她,真的不再只属于他了。
最终,他没有走进院子,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深深地看了那窗影一眼,转身离开,背影融入夜色,比来时更加沉默,也更加孤冷。
他以为她的思念是为旁人,却不知,此刻占据她心扉的,是另一场更加突如其来、让她自己都未曾明了的悄然心动。而这误读的醋意,只会让他心中的涩意更深,退让得更远。
窗内,谢梨轻轻叹了口气,依旧托腮望着风筝,轻声自语:“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谢谢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