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相邀

栖云山脚下，竹林掩映着一处清幽小院。谢梨提着裙摆，小心地踏过青石板路，心跳得比脚步声还急。

院门虚掩着，谢梨轻轻推开，见沈澂正坐在院中翻晒药材。阳光透过竹叶，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他手指修长，正仔细地将一味味草药铺开，动作从容不迫。

“沈先生。”谢梨轻声唤道。

沈澂抬头，见是她，眼中掠过一丝讶异：“谢小姐怎么来了？”她多日未来，他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谢梨走进院子，鼻尖萦绕着草药的清苦气息。她抿了抿唇，将来意说明：“我想请先生到府中教我调香。”

沈澂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谢小姐说笑了。侯府自有名师可请，何须沈某一介山野之人登门。”

“不是说笑！”谢梨急急上前两步，“我是认真的。母亲请了城中最好的女师傅，可我...我只想跟先生学。”她不知不觉靠得有些近，衣袖几乎擦到他的手臂。

沈澂微微后退半步：“为何？”

谢梨一时语塞。她自己也说不清，只是想到不能再见到他，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她支吾了半天，最后只道：“先生教得好，我听得明白。”

这理由显然不足以说服沈澂。他轻轻摇头：“谢小姐，这于礼不合。沈某不便入府教授，还请见谅。”

听他拒绝，谢梨顿时慌了。她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衣袖，声音里带了哭腔：“先生若不去，母亲就要让那些女师傅教我了！她们再好我也不要，我只要先生教！”

沈澂垂眸，看见她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微微发抖，仰起的小脸上满是委屈，眼圈都红了。她靠得这样近，发间的梨花清香隐隐传来，与院中的药香交织在一起。

他沉默片刻，终是轻叹一声：“谢小姐，你这般...”

“先生答应我吧！”谢梨摇着他的衣袖，不自觉地撒娇，“府里什么都备好了，香具香料都是顶好的。而且...”她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委屈，“而且我保证好好学，绝不偷懒，行不行？”

沈澂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那句拒绝终究没能说出口。她天真烂漫，不知自己这般情态有多惹人怜惜。

“罢了。”他终是妥协，“但须得有他人在场，且不可耽误太久。”

谢梨顿时破涕为笑，眼睛亮得像浸了水的星星：“谢谢先生！明日就来，可好？”

沈澂望着她的笑脸，轻轻点头。

宁安侯府的梨香小筑这几日格外热闹。

沈澂如约前来授课，谢梨早早地就等在院门口，见他来了，笑盈盈地迎上去：“先生来啦！”

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新做的淡绿衣裙，发间簪着珍珠步摇，跑起来叮当作响。

沈澂依旧是一袭青衫，背着个简单的布包。见到谢梨，他微微颔首：“谢小姐久等了。”

“不久等不久等！”谢梨引他进屋，指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香具香料，“先生看，这些可还够用？”

教学开始，沈澂讲解香理深入浅出。谢梨起初还认真听着，渐渐地却走了神。

她发现沈澂的手很好看，指节分明，动作优雅。她不知不觉越靠越近，几乎要贴到他身侧去看他研磨香料的动作。

“...此香名为雪中春信，需以梅花浸膏为底。”沈澂将制好的香丸放入瓷罐，“谢小姐可记住了？”

谢梨猛地回神，脸一红：“记、记住了...”她慌忙后退一步，却不小心绊到了裙摆。

沈澂下意识伸手扶住她的手臂。两人距离极近，他能闻到她发间清甜的梨花香，她能感受到他手上淡淡的草药气息。

“小心。”他很快松开手，声音依旧平稳，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谢梨站稳身子，心跳得厉害。她偷偷抬眼看他，却见他已转身去取其他香材，侧脸线条依然平静，仿佛刚才的触碰从未发生。

她不知自己这般注视有多专注，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满满映着的都是他的身影。

这种懵懂的好感，她自已尚未分明，却全都落入了窗外一双深沉的眼睛里。

谢渊濯站在梨香小筑的窗外，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

他刚从京郊大营回来，就听说那采药人来了。母亲竟真的允了谢梨的请求，让一个外男入府教学。

他原本只想远远看一眼，确认此人品性无虞便离开。然而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中莫名烦躁。

谢梨看那沈澂的眼神，太不寻常。那双总是清澈无忧的眼睛里，此刻盛着一种朦胧的憧憬与欢喜，目光追随着那青衫男子的每一个动作，专注得近乎痴迷。

更让他不快的是，那沈澂看似淡然守礼，却分明对谢梨的注视有所察觉。他偶尔抬眼与她对视，目光交汇的刹那，谢梨便会脸红低头，嘴角却抿着藏不住的笑。

这哪里是单纯的教学？

谢渊濯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他的阿梨才十一岁，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怎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一个外人？

谢梨又一次走神了，目光黏在沈澂侧脸上，连他提问都没听见。沈澂轻咳一声，她才恍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这般娇憨情态，是谢渊濯熟悉的妹妹，但那眼中闪烁的光彩，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当谢梨不小心绊倒，沈澂伸手扶住她时，谢渊濯的眉头紧紧皱起。虽然那人很快松开手，但谢梨脸上泛起的红晕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不能再坐视不管。

谢渊濯转身离开窗前，心中已有了计较。他要去会一会这位沈先生，看看他究竟有何特别，能让自己的妹妹如此念念不忘。

梨香小筑内，谢梨对此一无所知。她正小心翼翼地将新制的香丸装罐，献宝似的捧到沈澂面前：“先生看，我做得可好？”

沈澂低头轻嗅，唇角微扬：“尚可。”

只是二字夸奖，已让谢梨笑靥如花。她不知窗外有人为她蹙眉，更不知这份天真烂漫的亲近，已在两人心中激起不同寻常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