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筹谋

谢梨近日的变化，如同春日枝头最显眼的新蕊，如何能瞒过身边最亲近的人？她身边伺候的嬷嬷是侯夫人的心腹，早已将小姐近日的异常——熬夜绣香囊、清晨盛装等候、授课时时常走神傻笑、与沈先生之间那若有似无的亲昵氛围——悉数禀报给了侯夫人。

侯夫人听着嬷嬷的细述，手中捻动的佛珠微微停顿，心中已是明镜似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倒不是气恼，更多的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和隐隐的担忧。

她的阿梨，是真的长大了，一颗心明明白白、毫无保留地系在了那位沈先生身上。看她这般情状，竟是比自己预想中陷得还要深。

既然如此，她这做母亲的，就不能再只是静观其变了。女儿的终身幸福，她必须早做打算，为她扫平障碍，铺好前路。

心中计议已定，侯夫人这日晚间，便寻了个机会与侯爷谢擎说话。

烛光下，她一边为丈夫斟茶，一边状似无意地提起：“侯爷，近日瞧见阿梨，似乎开朗了许多，功课也颇有进益，沈先生教导确是尽心。”

谢擎闻言，点了点头：“嗯，沈澂此人才学品性都是上佳，教导阿梨也确实用了心。”他对沈澂的印象颇好。

侯夫人微微一笑，顺势说道：“是啊，这样有才学的年轻人，屈居山野或是常年困于家塾，未免有些可惜了。侯爷在朝中相识众多，不知……可否留意一下，是否有适合沈先生的官职空缺？哪怕是翰林院誊录、太医署药库典簿之类的清闲文职，或是京畿县衙的文书佐吏，好歹是个正经出身，也能让他一展所长，不至于埋没了人才。咱们侯府举荐的人，总得有些体面才好。”

她话说得委婉，只从“爱才”、“惜才”的角度出发，并未提及女儿半分，但其中的深意，谢擎如何听不出来？他看向妻子，见她目光温和却坚定，心中便已了然。这是要为那沈澂谋划前程，为日后可能的事情做铺垫了。

谢擎沉吟片刻。他欣赏沈澂不假，但若要将其招为婿，门第确是过低。若真能为其谋得一官半职，提升些身份，倒也未尝不可。他点了点头：“夫人所言有理。此事我会留心。”

解决了最关键的一环，侯夫人心中稍安。但随即，她又想起了另一个隐患——她的儿子，谢渊濯。

渊濯近日似乎沉默了许多，不再像前段时日那般明显地对沈澂表现出敌意，也不再频繁地去“打扰”阿梨上课。但这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侯夫人更加放心不下。她深知儿子的性子，那般强烈的占有欲，岂会轻易消散？只怕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她必须得再找机会敲打敲打他，确保他不会在关键时刻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她的宝贝女儿。

翌日，侯夫人便唤了谢梨过来。她拉着女儿的手，细细打量着她明媚鲜妍的小脸，眼中带着慈爱，语气却多了几分难得的郑重。

“阿梨，”她柔声开口，“母亲见你近日与沈先生相处融洽，学业有进，心中很是欣慰。”

谢梨听到母亲提起先生，脸上立刻飞起两朵红云，眼神闪烁，带着被说中心事的羞涩：“母亲……”

侯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继续道：“沈先生才学渊博，你敬他重他，是好事。但是阿梨，”她话锋微微一转，语气虽温和，却带着提醒的意味，“你需得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侯府千金，言行举止皆有许多双眼睛看着。与先生相处，要知礼守节，保持应有的分寸，万不可过于随意亲昵，失了体统，徒惹非议，知道吗？”

她并未点破女儿的心事，只是从“规矩”、“名声”的角度出发，提醒她注意行为界限。既全了女儿的脸面，也达到了告诫的目的。

谢梨闻言，脸上的红晕稍褪，露出些许懵懂和不解。她觉得自己和先生相处很好啊，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母亲既然这么说了，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嗯，阿梨知道了，会注意分寸的。”

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未必真的完全明白了“分寸”二字的重量。她只知道，先生收了她的香囊，对她笑了，纵容了她的靠近，她心里像是灌了蜜一样甜。至于其他，她尚未深思，也不愿深思。

侯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情窦初开、全然沉浸在欢喜中的模样，心中又是爱怜又是无奈。她知道，有些路，终须孩子自己去走，有些跟头，或许也得她自己摔过才知痛。

她能做的，便是在背后默默为她筹划，为她尽可能地将路上的荆棘铲平一些，将风雨遮挡一些。

至于最终结局如何，终究要看天意，以及那两个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

侯府深处的暗流，因一位母亲的深谋远虑，似乎正被悄然引向一个看似可控的方向。然而，人心莫测，尤其是那被强行压抑的炽烈情感，又岂是轻易能够掌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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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袁忆灵送的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