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梨试图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可右脚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倒吸一口冷气,身子一软,又跌坐回去。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不仅是疼,更是因为眼前这尴尬又令人心慌的处境。
苏珩见状,眉头锁得更紧。他看出她行动不便,此处离城中尚有距离,天色渐晚,绝不能将她独自留在此地。
“姑娘,得罪了。”他不再犹豫,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前方不远处有间废弃的庙宇,可暂作歇息。你的脚伤需要处理,我先扶你过去。”
他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手臂有力地托住她的肘部,给予支撑,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并未过分贴近。
谢梨本能地想要拒绝,可脚踝的疼痛和逐渐暗下来的天色让她别无选择。她咬着唇,低声道:“……有劳公子。”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掩饰的僵硬和疏离。
破庙依旧如记忆中那般残败,蛛网遍布,佛像蒙尘。可当苏珩扶着她踏入庙门的瞬间,谢梨的心还是猛地漏跳了一拍。
太像了……
那年,哥哥羞辱先生,先生离去,春雨绵绵的天气,她害怕失去先生,一瘸一拐的追着先生远去的背影,也是在这个地方……
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洒落,勾勒出苏珩侧脸的轮廓。那眉眼,那鼻梁,那低头时专注的神情……在这样相似的环境下,几乎与她深埋心底的记忆重叠。
饶是谢梨心中清楚此人并非先生,甚至因他的出现和哥哥的激烈反应而对他心存芥蒂,此刻也不由得一阵恍惚。眼眶微微发热,视线变得模糊,仿佛透过时光的尘埃,又看到了那个温润清朗的青年。
“先生……”她无意识地呢喃出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正环顾四周查看环境的苏珩身形猛地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谢梨那恍惚的、仿佛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眷恋、哀伤和一种他完全无法触及的遥远距离。
一瞬间,一股极其陌生的、酸涩而不快的情绪猛地攫住了苏珩的心脏。他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她眼中,仅仅是一个拙劣的、令她陷入悲伤回忆的替代品。
他压下心头那点不快,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份被当作影子的不适感。当务之急是她的伤。
他慢慢在她身前蹲下,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无害而专注,目光落在她微微肿起的右脚踝上。
“姑娘,失礼了。”他沉声道,“需得查看一下伤势,若是扭伤,或需正骨,拖延不得。”
说着,他伸出手,意图小心地帮她脱下鞋履,以便查看脚踝情况。他谨记男女大防,自然只脱鞋,绝不会触碰她的罗袜。
然而,他的指尖还未触及她的鞋面,谢梨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将脚缩了回去,藏入裙摆之下。
动作之大,牵动了伤处,疼得她蹙紧了眉头,却依旧强忍着,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和慌乱:“不必!多谢苏公子好意……只是小伤,无碍的。”
她垂下眼睫,不敢再看那张脸,生怕自己再次陷入那可悲的幻觉。眼前的人是苏珩,不是她的先生。她不能接受他的触碰,哪怕只是出于好意。这既是因为礼教,更是因为一种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对逝去之人的忠贞,以及对哥哥警告的本能畏惧。
苏珩伸出的手顿在半空,看着她抗拒警惕的模样,再思及她方才那声无意识的“先生”,心中那点不快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涩意。
他缓缓收回手,站起身,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既如此,是在下唐突了。姑娘稍坐,我去寻些清水和可用的树枝来,至少需得固定一下,以免伤势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