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错位的棋局

药汁的苦涩还在舌尖萦绕，沈沅捏着帕子轻拭唇角，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妆奁边缘——那里静静躺着胤禛今早送来的琉璃珠，流转的光落在手背上，竟带着几分暖融融的温度。

“绿萼，”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语气听不出波澜，“方才你说，八阿哥求娶马尔泰若兰，这事当真确凿？”

绿萼正收拾着药碗，闻言动作猛地一顿，随即压低了声音回话：“是小厨房的张妈听门房说的。宫里的公公来传话时，她恰好去取新鲜莲子，隐约听见了几句。说是八爷已经递了牌子，只等皇上的旨意了。”

沈沅指尖在妆奁上轻轻点着，心头飞速盘算起来。马尔泰若兰在原剧里明明是十三爷的白月光，两人纵有误会，也算相伴了一生，怎么到了这里，竟成了八爷的目标？这一步棋走得实在诡异，八爷素来拉拢朝臣时最注重名声，若兰虽是将门之女，可论家世显赫，比她更合适的贵女大有人在，他究竟图什么？

“那……马尔泰家的二小姐呢？”话一出口，沈沅便觉不妥，连忙补充道，“我是说若兰小姐的妹妹，先前不是说也进了京吗？”

绿萼歪头想了想，答道：“您说的是若曦小姐吧？听说前些日子随父亲从边关回来，性子倒是爽朗，不似若兰小姐那般文静。不过这几日没什么动静，许是在家里歇着吧。”

没动静？沈沅挑了挑眉。原剧里，若曦这时候该已经凭着那份“特立独行”，在各位阿哥间崭露头角了，怎么会“没动静”？

正琢磨着，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伴着管事太监李德全那标志性的尖细嗓音：“福晋，爷回府了，在书房等着您呢。”

沈沅心头一跳，刚坐稳的身子又泛起几分紧绷。她这位便宜夫君，实在是个让人看不透的主儿——早上才送了琉璃珠，昨夜她染了风寒，他竟守在软榻旁待到天明？这和史书里记载的“性情凉薄”，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沈沅理了理衣襟，由绿萼扶着往书房走去。

四爷府的格局她还没完全摸清，穿过抄手游廊时，正撞见几个小厮抬着一摞书往库房去，封皮上“农桑辑要”四个字让她眼皮一跳——这位爷果然打年轻时就心系实务，和那些只知吟诗弄月的阿哥大不相同。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闻得见淡淡的墨香。胤禛正坐在紫檀木书桌后看奏折，手指捻着朱笔，眉头微蹙，侧脸在窗纸透进来的光影里，棱角愈发分明。听见脚步声，他抬眸看来，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见她脸色好了些，眼底似乎有微光柔和了一瞬。

“身子好些了？”

“谢爷关心，好多了。”沈沅福了福身，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他放下朱笔，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沈沅依言坐下，心里仍在打鼓——他叫自己来，是要说八阿哥求娶的事，还是单纯看看她病好了没？

没等她想明白，胤禛先开了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寻常天气：“八爷求娶马尔泰若兰的事，你听说了？”

来了！沈沅心头一凛，面上却装傻：“听下人们提了句，不敢多问。”

他“嗯”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目光落在袅袅升起的热气上：“皇阿玛大概会准。”

沈沅愣住：“为何？若兰小姐……不是与十三爷素来交好吗？”她这话半真半假，原剧里十三爷对若兰确实有情意，只是从未挑明。

胤禛抬眸看她，眼神里带了点探究：“交好？不过是幼时见过几面罢了。十三弟性子跳脱，马尔泰将军未必愿意将长女许给他。倒是八爷，近来在朝中声望日盛，又素来礼贤下士，马尔泰家若想攀附，这是最好的选择。”

沈沅哑然。她倒是忘了，这时代的婚姻，从来都是利益为先。八爷党如今势力庞大，马尔泰将军手握兵权，双方联姻，无疑是强强联合。这么看来，八爷求娶若兰，竟是一步稳赚不赔的棋？

“那……若曦小姐呢？”沈沅忍不住追问，“她一个小姑娘家，刚到京城，总要有个照应才是。”

提到若曦，胤禛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语气却依旧没什么波澜：“八爷府的人昨日递了帖子，邀她过几日去府里小住。”

沈沅彻底惊了。

若曦去八爷府小住？这剧情偏得已经没边了！原剧里，若曦可是避八爷党唯恐不及，怎么到了这里，反倒要主动凑上去？

不对，或许并非主动。以八爷的心思，既然求娶了姐姐，把妹妹接到府里“照应”，既能彰显仁厚，又能变相拉拢马尔泰家，顺便……说不定还想看看这位二小姐有没有利用价值？

而若曦呢？那个在剧里敢怼天怼地的现代灵魂，到了八爷府，会甘心当个被圈养的娇客？

沈沅几乎能想象到，那位浑身是刺的“女主角”到了八爷府，怕是要把那里搅个天翻地覆。

“怎么？”胤禛见她神色变幻不定，淡淡问道，“你很关心马尔泰家的小姐？”

“倒也不是，”沈沅连忙收敛心神，挤出一个浅笑，“只是觉得新奇。毕竟……八爷府里，许久没添过这么热闹的事了。”

她刻意把“热闹”两个字说得轻巧，胤禛却像是听出了弦外之音，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确实会热闹。不过，”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他们的热闹，与你无关。”

沈沅一怔。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那动作极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他平日里的冷峻截然不同。

“你只需在府里待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看看账本，赏赏花，或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刚涂了蔻丹的指甲上，眼底漾起一丝极浅的笑意，“琢磨些新奇的妆容。”

沈沅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这就是她的四爷吗？

史书里说他刻薄，剧版说他深情，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她划了一片安稳的天地，告诉她不必理会外界的风雨。

她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忽然觉得那些琉璃珠或许不是偶然，他眼底的温柔也不是错觉。

“那……要是若曦在八爷府里搞事情呢？”沈沅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胤禛收回手，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语气云淡风轻：“无妨，让她折腾。”

顿了顿，他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本王的福晋，负责貌美如花就好。”

沈沅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魔改的世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至少，她的大腿……看起来是根靠谱的金大腿。

只是，八爷府那边真的会如胤禛所说，让若曦随便折腾吗？

沈沅隐隐有种预感，这场错位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而她这个拿着“双剧本”的观棋者，怕是迟早要被卷进这盘棋里，亲自落子了。

几日后，八爷府果然传来消息，皇上准了八阿哥求娶马尔泰若兰的旨意，婚期定在三个月后。而马尔泰若曦，也依约搬进了八爷府小住。

一时间，京城的目光都聚焦在八爷府，谁也没注意到，四爷府里那位新福晋，正抱着一本《康熙起居注》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对着棋盘上的棋子，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九子夺嫡的瓜，这就开始了？

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