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可

冰冷的电子音透过听筒，像一条毒蛇钻入耳膜。Phoenix握着话筒的手指关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但她的声音却奇迹般地保持着平稳：

“看来你们无处不在。”

“观察，本就不应受地域限制。”电子音毫无波澜，“新环境提供了新的……变量。你的反应，很有研究价值。”

变量？研究价值？Phoenix几乎能想象出对方在某个冰冷的实验室里，记录着她每一次应激反应的数据。

“你们到底想得到什么？”她压抑着怒火问道。

“完整的样本数据链。”电子音回答得理所当然，“从逆境中的挣扎（韩国），到光环下的抉择（威尼斯），再到回归原生文化环境的适应与博弈（中国）……每一个阶段的认知变化、情感波动、行为模式，都是珍贵的观测点。”

它顿了顿，语气似乎带上了一丝……近乎狂热的意味？

“尤其是你，Player 001。你的‘不稳定性’，你的‘打破规则’倾向，是前所未有的优质样本。我们很好奇，你的极限在哪里。”

Player 001……又是这个编号。这似乎不仅仅是她在“游戏”中的代号。

“如果我不想当这个‘样本’呢？”Phoenix的声音冷得像冰。

“选择权，从未真正属于样本。”电子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当然，你可以尝试反抗。那本身，也是极具价值的观测内容。”

通话被干脆地切断，只剩下忙音。

Phoenix缓缓放下话筒，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走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仿佛想透过城市的灯火，找出那双隐藏在数据洪流之后的、冰冷的“眼睛”。

他们不仅跟来了，而且将她回国后的每一步，都视为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她像一只被关在透明迷宫里的白鼠，无论奔向哪个方向，都逃不过观察者的记录。

不。她绝不甘心！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观察者获得更多“数据”。

她需要破局。需要一个观察者无法预料，甚至无法理解的变量。

第二天，节目录制内容是探访一个位于西南边陲的、与世隔绝的古老村落，那里保留着一种极为独特的、近乎巫傩文化的祭祀歌舞。由于地理位置偏远，信号极差，几乎与外界隔绝。

在前往村落的颠簸山路上，Phoenix看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仿佛亘古不变的群山和梯田，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脑海中逐渐成型。

村落比想象中更加原始。木结构的吊脚楼依山而建，青石板路蜿蜒向上，空气中弥漫着柴火和泥土的气息。村民们的眼神淳朴而带着一丝对外来者的好奇与戒备。

节目组的到来，打破了村落的宁静。 cameras、灯光、喧嚣的人群……与这里古朴的氛围格格不入。

按照流程，Phoenix需要学习并体验那种古老的祭祀舞蹈。舞蹈动作充满了原始的野性和力量，配合着苍凉古朴的吟唱，仿佛在与天地鬼神沟通。

教她舞蹈的，是村里最年长的祭师，一位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的老人。老人不会说普通话，只能通过当地向导翻译。

Phoenix学得很认真，她摒弃了所有偶像的包袱和表演的技巧，试图去理解每一个动作背后所承载的敬畏与祈愿。她的专注和领悟力，让老祭师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休息间隙，Phoenix没有像其他工作人员一样去喝水休息，而是走到老祭师身边，通过向导，艰难地与他交流。

“这种舞蹈，是在向谁祈祷？”她问。

老祭师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喃喃地说着土语。向导翻译道：“山神，树神，祖先之灵……还有，守护村落的‘大地之脉’。”

“大地之脉？”

“是一种看不见的力量，老人说，它流淌在山川河流之间，守护着平衡。如果脉动被扰乱，村落就会失去庇护。”向导解释道，语气也带着一丝敬畏。

Phoenix心中一动。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平衡……

录制按计划进行。到了傍晚，是祭祀歌舞的正式表演环节，全村的人都聚集在村落中央的平坝上。篝火燃起，鼓声雷动，苍凉的吟唱在群山间回荡。

Phoenix穿着节目组准备的、稍作改良的当地服饰，站在队伍中，跟着老祭师和村民一起起舞。她的动作或许不够标准，却注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而忘我的力量。

就在舞蹈进行到最高潮，鼓点最密集，吟唱最悲怆的时候，异变陡生！

Phoenix仿佛完全沉浸在了那种古老的氛围中，她的舞步开始偏离既定的路线，动作变得更加狂放、更加原始，甚至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近乎癫狂的宣泄！她不再是那个优雅的国际巨星，更像一个与天地共鸣、与鬼神共舞的远古巫女！

她猛地挣脱了伴舞的搀扶，独自冲向篝火，在火星飞溅中旋转、嘶吼（并非真声，而是气流摩擦喉咙发出的、充满力量感的声响）！她的眼神空洞又灼热，仿佛看到了凡人无法窥见的存在！

节目组导演在监视器后惊呆了，想喊停，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震撼力的场面慑住，一时忘了动作。

村民们也停下了舞蹈，震惊地看着这个仿佛被“附身”了的外来女子。

老祭师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Phoenix，嘴唇翕动，喃喃自语。

只有Phoenix自己知道，这并非附身，而是她精心设计的“表演”。她在赌，赌这种完全脱离现代文明逻辑、回归原始本能的、无法被数据和常理解读的“失控”，能够暂时摆脱那些冰冷“观察者”的预测模型！

她在篝火旁力竭倒地，微微喘息，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现场一片寂静。

然后，老祭柱着拐杖，缓缓走到她面前，伸出枯瘦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用土语说了句什么。

向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翻译道：

“山神……认可了你。”

节目组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有Phoenix，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嘴角极轻微地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认可？

不。

她只是在用他们无法理解的方式，

告诉那些藏在数据背后的“观察者”——

想预测我？

你们，

还差得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