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最终，Phoenix还是出现在了那场私人演奏会的现场。

她没有接受吴世勋的安排，自己乘坐座驾前来，到达时演奏会即将开始。地点并非宏大的音乐厅，而是一处拥有绝佳音响效果的私密艺术空间，宾客寥寥，皆是首尔艺术与资本圈最顶尖的人物。她穿着一条银灰色单肩垂褶长裙，面料带着细微的珠光，行走间如月光流淌，低调却不容忽视。她没有刻意寻找，目光扫过前排，便看到了那个身影。

吴世勋独自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穿着深蓝色的定制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扣子，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的艺术家气质。他似乎在闭目养神，侧脸在柔和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

Phoenix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与他隔着一个空位。她刚落座，他便若有所觉地睁开眼，侧头看向她。没有寒暄，没有疑问，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的到来。他的眼神里没有得意，也没有因她之前拒绝接送而产生的不悦，只有一种沉静的、如同夜色般深浓的专注。

这时，灯光暗下，舞台亮起。指挥登场，致意，然后，德彪西的《月光》第一个音符，如同水滴落入静谧的湖面，悠然响起。

空灵、朦胧、带着印象派特有的光影斑驳的钢琴声流淌开来，瞬间抓住了所有听众的感官。Phoazine不由自主地沉浸其中，闭上眼，感受着音符勾勒出的月夜画卷——那不是炽热的阳光，而是清冷的、温柔的、带着一丝不确定性的月光。

她能感觉到身旁那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目光不像音乐这般轻柔，它带着温度，带着重量，落在她的侧脸，她裸露的肩线，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口。像无形的触手，细细描摹，带着不容回避的存在感。

音乐在流淌，她的心防却在无声地对峙。她努力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听觉上，跟随旋律起伏，但身旁男人的存在感太强，他身上清冽的雪松香气，他偶尔极其轻微的呼吸声，都干扰着她试图筑起的屏障。

当乐曲进入中段，情绪变得稍微激昂，仿佛月光穿透云层，洒下破碎而明亮的光斑时，Phoenix感觉到自己的手背微微一热。

她猛地睁开眼。

吴世勋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越过了那个空着的座位，轻轻覆盖在了她放在扶手上的手背上。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薄茧，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肌肤。动作很轻，没有用力，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宣告般的意味。

Phoenix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

他却微微收紧了手指，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轻易挣脱。他的目光依旧落在舞台上，侧脸线条在变幻的光影中显得深邃难测，仿佛这个逾矩的动作与他无关。

【缺德网友脑内弹幕：啊啊啊！牵手了！直接A上去了！】【勋总霸气！这不动声色的占有欲！】【Phoenix手抖了一下！她慌了！】【隔着屏幕我都心跳加速了！】

音乐还在继续，月光般的旋律包裹着他们，也掩盖了这隐秘角落里的暗潮汹涌。Phoenix的心跳如擂鼓，血液冲刷着耳膜，几乎要盖过钢琴声。她能感觉到他掌心传来的稳定热源，那热度顺着她的手背，沿着手臂，一路蔓延，灼烫了她的脸颊，甚至她的心尖。

她应该立刻甩开的。这是公共场合，即使灯光昏暗。这不符合她一贯保持距离的原则。

可是……他的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与他侵略性的目光截然不同。那温热仿佛透过皮肤，渗入了她因音乐而微微战栗的神经，带来一种意想不到的安定感。而且，他做得如此自然，如此理直气壮，仿佛这本就是他应有的权利。

挣扎的念头在脑中闪过，最终，她紧绷的手指，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松弛了下来。

她没有回应，也没有再试图抽离。只是任由他握着，仿佛默认了这份无声的亲密。

她能感觉到，在她放松下来的那一刻，他覆盖在她手背上的拇指，几不可察地、极其轻柔地摩挲了一下她的皮肤。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存在的动作，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缱绻意味。

那一刻，Phoazine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某一块坚冰，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整个《月光》奏鸣曲的过程中，他就这样一直握着她的手。没有言语，没有对视，只有交织的呼吸，流淌的音乐，和掌心相连处传递的、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悸动。

当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掌声响起，灯光渐亮。吴世勋这才缓缓松开了手，动作从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他转过头，看向她，眼底深处翻涌着某种得逞后的、深沉的笑意，以及一丝她从未见过的、直白的热意。

“月光，”他低声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的沉默而略显沙哑，带着磁性，敲在她的心坎上，“很适合你。”

Phoazine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避开他过于灼人的视线，看向舞台，努力平复着失控的心跳，语气试图维持平静：“德彪西的月光，本就无人能及。”

她在回避他话语中的暗示。

吴世勋也不纠缠，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演奏会结束后，他没有提出送她，只是与她并肩走出艺术空间。夜风微凉，吹散了她脸颊的热度，却吹不散心底那片被他搅乱的涟漪。

“下次，”在各自上车前，他停下脚步，看着她，目光恢复了平日里的深沉，却多了几分不容错辨的认真，“希望不只是月光。”

说完，他转身坐进车里，黑色的轿车很快驶离。

Phoazine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的方向，晚风吹起她银灰色的裙摆。她抬起那只被他握了整首曲子的手，指尖轻轻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温热与力道。

月光奏鸣曲已经结束，但她心中的乐章，似乎才刚刚奏响第一个强烈的音符。吴世勋用一场音乐，一次触碰，一句低语，成功地在她坚固的心防上，撬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而这道裂缝里透进来的，是他霸道而炽热的光。

风月之局，攻守之势，似乎在今夜，悄然发生了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