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沼里的微光

林晚星把林向阳的短信删掉时，指尖没半点犹豫。不是记恨，是清楚一句“对不起”太轻，轻得撑不起原主那些冻裂的冻疮、溃烂的手背，轻得盖不住十九年里无数个独自舔伤的夜晚。她合上笔记本，听着隔壁工位传来的翻书声，笔尖继续在会计分录上划过——现在的每一笔演算，都是在替原主补回那些被“弟弟优先”偷走的时光。

培训机构的课程紧，她白天上课，晚上就在出租屋附近的便利店兼职收银。便利店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岁的女人，总给她留一份热乎的关东煮，说“小姑娘看着瘦，得多吃点”。有次林晚星收银时，遇见一对带着双胞胎的夫妻，男孩哭闹着要玩具车，女孩安安静静待在一旁，妈妈却先蹲下来摸了摸女孩的头：“姐姐乖，弟弟闹，咱们先给弟弟买，等会儿也给你挑个小兔子，好不好？”

那一瞬间，林晚星握着扫码枪的手顿了顿。原来“姐姐”和“弟弟”的身份里，不一定只有“让”，也可以有“也”。她想起原主十岁那年，攥着皱巴巴的零钱去买作业本，看见橱窗里的兔子发卡，犹豫了半天还是放下——那天是她生日，可妈妈说“钱要留着给阳阳买变形金刚”。

兼职到第三个月，她攒够了买新电脑的钱。去数码城时，遇见一个和原主年纪相仿的女孩，正拉着妈妈的手撒娇：“妈，我就想要这个粉色的，会计软件运行起来快！”妈妈笑着点她的额头：“只要你好好学，想要什么妈都给你买。”林晚星站在旁边，看着女孩脸上的笑，忽然就释怀了——不是所有家庭都像原主家那样，她没必要困在别人的错误里，反复咀嚼痛苦。

她买了台银色的笔记本，配置不算最高，却足够她上课和练习。回到出租屋，她把电脑放在书桌上，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键盘上，泛着淡淡的光。她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命名为“晚星的账本”，里面记的不是给林向阳花的钱，而是她自己的开销：“成人高考报名费，120元”“便利店兼职工资，3000元”“新电脑，4500元”，每一笔都写得工工整整，尾端画着小小的星星。

这天晚上，她收到了张兰的微信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写着“妈想你了”。林晚星盯着那五个字看了很久，想起穿越过来那天，张兰尖利的叫喊、漠视的眼神，想起原主吞药时，她还在为林向阳的行李发愁。她点了“拒绝”，理由栏里写着：“你想的不是我，是那个能给林向阳当牛做马的工具。”

拒绝的瞬间，她心里没有痛快，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彻底松绑的轻松。就像把缠在身上十几年的旧绳子剪断，虽然皮肤上还留着勒痕，却终于能自由呼吸了。

转眼到了成人高考的日子，考试前一天，便利店老板娘给她塞了一支新钢笔：“祝你考试顺利，考上想去的学校。”林晚星握着钢笔，心里暖暖的。考试当天，她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走进考场，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试卷上，她拿起笔，认真地写下“林晚星”三个字——这一次，这个名字不再代表“姐姐要让着弟弟”，不再代表“工具”和“牺牲”，只代表她自己。

考试结束后，她走出考场，看见门口围着很多家长，有的在给孩子递水，有的在帮孩子拿书包。她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幕，没有羡慕，只有平静。她知道，她已经不需要别人的接送和陪伴，她自己就能走好接下来的路。

半个月后，成绩出来了，她考上了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的会计专业。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她拿着通知书，走到原主曾就读的小学门口。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她蹲下来，把通知书放在地上，轻声说：“林晚星，你看，我考上大学了，是会计专业，你喜欢的。”

风一吹，树叶落在通知书上，像在回应她。她站起身，看着远处的天空，蓝得很干净。她想起穿越过来的那个雨天，想起天边的那点微光，现在，那点微光已经变成了耀眼的阳光，照亮了她的路。

她转身离开小学，走向公交站，要去便利店上班。路上，她遇见了王阿姨，王阿姨看见她手里的录取通知书，笑着说：“晚星，你真厉害！终于熬出头了！”林晚星笑着点头：“嗯，熬出头了。”

王阿姨叹了口气：“你爸妈最近总在小区里说你不懂事，说你翅膀硬了就飞走了。”林晚星不在意地笑了笑：“随他们说吧，我现在过得很好。”

是啊，她现在过得很好，有学上，有工作，有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有老板娘的关心，有王阿姨的祝福。她不再是那个在泥沼里挣扎的女孩，她是林晚星，是带着两个人的希望，在阳光下好好活着的林晚星。

晚上回到出租屋，她打开电脑，在“晚星的账本”里又添了一笔：“大学录取通知书，无价。”然后，她点开成人高考培训机构的群，看见群里的同学在讨论开学的事情，她也发了一条消息：“开学见，一起加油！”

发送成功的瞬间，她笑了，笑得很开心。窗外的月光很亮，照在她的脸上，也照在她的笔记本上，那一行行字迹，像一颗颗星星，在黑夜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