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牙送我（申公豹）上榜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进庙门，铜钟轻颤，余音拖得老长。

姜子牙站在门槛上，望着远处漆黑起伏的海面，良久未语。他手中雷鞭早已收起，只余一道淡金色的纹路缠绕小臂，像一道沉睡的龙脉。

姜子牙申公豹……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吞没

姜子牙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动你？

庙内无人应答，唯有药炉微沸，咕嘟作响。那口旧陶罐里，正熬着一剂去毒固魂的汤方，水汽氤氲中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半边苍白如纸，半边青筋暴起，正是申公豹残魂所寄。

我靠在墙边，咬开一只干枣，慢条斯理地嚼着

申公豹还不是因为你们俩的事，从封神台塌了那天就开始算账？一个要斩尽因果，一个偏要逆命救人。吵了八百年，最后连天条都给你们吵出裂痕来了

岐伯头也不抬，用银勺轻轻搅动药汁，目光却落在包袱深处一块龟甲上。那上面刻着三个古篆：分水令

岐伯他不该把‘忘忧草’的母株种在东海眼

岐伯忽然说

岐伯，那是镇压归墟浊气的锁脉之地。药性一旦与怨魂结合，便会催生幻疫，百里之内，人皆梦癫。你儿子喝的井水……源头就在那儿

姜子牙闭眼，眉心一道竖痕缓缓裂开，似有雷霆将出。

姜子牙我知道

他嗓音沙哑

姜子牙，所以我才留他一缕残魂，不送轮回，不上封榜——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酿的祸，是怎么被人一剂药、一步阵，一点点拔干净的

风突然静了。

香灰自铜钟垂落，在空中凝成一行虚字：【罪魂未赎，不得登籍】。

我拍拍手站起来，走到那药罐前，挑眉道

岐伯可你现在又要送他上榜？东海分水将军？听着威风，实则是个看闸的差事——镇守海眼，永不得脱身。这不是罚，是什么？

姜子牙是责

姜子牙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众人

姜子牙也是救

他抬手一引，雷光划破夜空，直指东方海域。刹那间云层翻卷，显出一座沉没于浪涛之间的青铜巨门，门上九环锁链寸寸崩裂，而门缝之中，黑雾翻涌，隐约可见无数溺亡者的手伸出水面，抓向虚空。

姜子牙三年前，北海妖潮突起，海眼松动。若无一人以魂为钥、以身为桩，镇住归墟逆流，整个东海岸都将沦为梦魇之域。天庭无人愿去，仙班避之不及……唯有他，曾在那一夜，独自潜入海底，用身体堵住了第一道裂缝

岐伯沉默片刻，轻轻将那枚龟甲推至姜子牙面前。

岐伯那你早该明说

岐伯真正的药，从来不只是治病，更是给人一条赎回去的路。

姜子牙接过龟甲，指尖燃起一簇青焰，将“罪”字抹去，重刻一字：信

姜子牙【敕令一道，颁予幽魂申公豹：即日起，授东海分水将军职，执掌归墟锁脉，监察海眼安危。功满之日，洗尽前愆，许入轮回，不受拘束。】

雷光劈下，击中庙外枯槐。树干轰然炸裂，从中飞出一道青影，裹挟着断角羊的哀鸣与老妪的泪水，直冲天际。

最后一瞬，那声音响起，不再狂傲，不再讥诮，只剩疲惫却坚定的一句：

申公豹……多谢师兄

天空裂开一道金缝，海面升起漩涡，青影坠入其中，化作一根盘龙石柱，深深扎进海底深渊。浪涛退去，青铜巨门缓缓闭合，九环锁链重新缠绕。

庙里，药炉终于停沸。

孩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呓语般呢喃

小孩娘，我不怕做梦了……这次梦见的是大海，还有个穿铠甲的叔叔，对我笑了笑。

老妪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肩膀微微颤抖，却没有哭。

我抬头望月，那轮琥珀色的药香明月，竟悄然染上了一丝碧蓝，如同深海之瞳。

姜子牙看来，这世上最难治的病，不是毒入骨髓，而是人心忘了怎么回头。

岐伯盖上药罐，轻声道

岐伯但只要还肯回来，总有一剂药，等得起

远处山道上，队伍依旧静静排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轩辕医药司的玉简正在自动书写新的名录——

【新增监察点：东海归墟】

【派驻医师：匿名】（备注：每月初七，必有一艘无名小船驶向海眼，船上摆着一碗热汤，无人饮用，却年年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