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大劫结束后的第十万年。
地点是东海偏隅的断浪礁。
申公豹我叫申公豹，现在不过是个守着破礁石的小角色。曾经在截教混得还算响当当，提起我的名字，总有人拱手喊一声“上仙”。可如今呢？分水将军这称号听着挺唬人，实际上呢？连潮汐调度权都被削掉三层，剩下那七层要报备天庭，其中两层还被四海水君顺手撸走，我能动用的，也就这么点微不足道的力量了。
这里是东海边角料的地界儿，风刮得呜呜作响，浪拍得轰轰隆隆，黑雾常年笼罩不散。礁石裂痕遍布，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似的，上面歪歪扭扭插了几面破旗，上面写着“东海水域·分水府”，字迹早就掉漆，只剩下模糊的一团。百来个虾兵蹲在礁石后头避风，甲壳灰暗无光，手里握着生锈的长矛，有几个壳都裂了还在硬撑。他们不是不想跑，是根本没地方可去——跟他们一样，我也是无处可逃。
当年封神榜一落笔，站错队的人都没啥好下场。我这张嘴欠收拾，到处评点谁该上榜、谁不该上，结果自己反而卡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十万年动弹不得，真是讽刺至极。香火没了，法力续不上，第三只眼闭了九万八千年，再睁开来恐怕真得瞎掉。唯一还能用的东西，就是腰间挂的那个海螺令，还不是个完整的玩意儿。轻轻一吹，能激起三尺浪花；可要是使猛了，反噬直接让我吐血三升。日子就这么熬着，一天又一天，没什么盼头。
直到今天早上。
海面突然安静下来，静得让人心慌。鸟不飞，鱼不上浮，就连一波浪都没了动静。这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太反常，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果然，没过多久，天边云层裂开一道缝隙，一架四海云辇穿雾而来。那辆车通体青黑，由八条蛟龙拉着，车轮碾过水面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骨头在摩擦。车上站着的人身形高大，披着深蓝色鳞甲，背后水纹披风猎猎作响。他脚踩云台，目光扫过来时，我胸口顿时一沉。这人是洪敖，四海水君之一，共工族的嫡系后裔。血脉纯正，掌控东海三分之一的水脉。他在天庭有权有势，手下精锐无数，跟我这种小角色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更糟的是，他一直对我的辖区虎视眈眈。
我站在礁顶，手指按上海螺令，等着他开口。他倒没让我多等。
洪敖申公豹。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从深海深处传来，带着一股压人的寒意。
洪敖治水失职，致东海水患频发，淹三城，死凡人数万。按律，当废神位，收权柄，贬为散魂。
我冷笑了一声。
申公豹去年台风季卷走两个渔村的事，明明是你那边泄洪不报，怎么，现在甩锅给我？
申公豹要证据？
他淡淡地回了一句。
洪敖我没有，也不需要。天庭不会查，也没人替你查。
话音刚落，他抬手一挥，身后立刻列阵数百精锐水军，手持寒光闪闪的长戟，杀气直扑而来，压得那些虾兵瑟瑟发抖，差点抱成一团。
洪敖你早该下去了。
洪敖这位置，轮不到你守。
我知道他是借题发挥，但又如何？怕也没用，反正躲不过。我缓缓退到礁心裂缝前，手指搭上海螺令，心里盘算得很清楚：只要他敢动手，我就引爆海底暗流。那裂缝连着一处古漩涡，一旦触发，至少能拖住他几息时间。这几息，足够我把真相传上天庭。
申公豹洪敖擅杀镇守神将，哪怕没人管，也算埋颗钉子。
他显然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冷哼一声，随即出手。一掌拍下，水汽凝结成巨大的锤影砸向礁体。我反应极快，立即将海螺令插入裂缝，用力一旋。轰！地底骤然震动，裂缝喷涌出黑水，瞬间形成漩涡，将他的攻击扯偏。水流反冲，逼得他后退半步。
他眼神一凛。
洪敖拖延时间？
他语气更低了几分。
洪敖你以为这点小把戏救得了你？
我没有回答，因为心里明白得很，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再次抬手，掌心凝聚出一根黑色水矛，通体泛着幽光，像是深海怨念凝聚而成的利器。矛尖对准我的眉心，冷冽杀机直刺而来。
洪敖这一击下去，你会连魂都不剩。
我站在原地，体内神力几乎耗尽，海螺令震得发烫，若再催动一次必定碎裂。逃不了，挡不住，只能等死了。
三息……
两息……
就在水矛脱手而出的刹那，我眉心猛地炸开一道金光。无形屏障凭空出现，水矛撞上去砰然而碎，碎片四溅。紧接着，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脑海中炸响。
系统封神迭代系统激活。
系统宿主：申公豹。
系统身份：落难辅神。
系统任务发布——三界气运轮转日前更换365位失德正神。成功晋升神权监督使，失败魂飞魄散。
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系统？这是什么玩意儿？以前听那些老道士讲故事的时候倒确实提过类似的设定，可我以为只是哄孩子睡觉的胡编乱造而已。然而此刻，它就在这里，清晰无比，无法质疑。
我抬起头看向洪敖，他还停在半空中，眉头紧皱，显然也没料到这变故。我忽然笑了，轻轻地，冷冷地笑出声。
十万年了，被踩，被无视，被当成不存在的存在。现在终于有人告诉我——游戏还没结束。
申公豹原来……这才是开始。
我低声喃喃。
洪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随即冷哼一声。
洪敖今日暂且放过你。
洪敖三日内，必取你命。
他挥手示意，水军迅速撤退，云辇隐入云雾之中，消失无踪。风重新刮起来，掀起阵阵涟漪。虾兵们哆哆嗦嗦爬出来，却没人敢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拔下海螺令，它已经裂了一道缝，彻底报废了。我转身走向礁底密室，系统仍在我脑海中运转，既没有消失，也没有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变了。从前我是困在这礁上的孤魂野鬼，而如今……我是另一种存在。
推开密室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海面。黑雾依旧弥漫，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的声响。可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躲了。
我迈步进入密室，关门坐下。室内昏暗，只有墙上的符纹微微发亮。我盘膝而坐，闭上眼睛。
申公豹说吧。
申公豹接下来怎么干？
没人回应。但我知道，它听得到。毕竟，它选择了我。而我，也准备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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