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我从密室里走出来，脸没洗，胡子也没刮，但眼神是亮的。昨晚想了一宿，现在脑子清楚得很。系统给的任务不能靠蛮力，赵庚那种人，背后肯定有靠山，硬刚就是找死。我要做的不是打架，是查案。
而且得装得像那么回事。
我走到校场边上，抬手打了三下铜锣。声音不大，锈得跟老牛咳嗽一样。
过了一会儿，校场门口窸窸窣窣地进来一群虾兵。
一百个。
全是老的。壳上全是斑，有的还缺胳膊少腿。最壮的那个，拿戟的手一直在抖，站都站不稳。他们排成歪歪扭扭的两列，低头站着，没人说话。
我扫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这哪是军队，这是养老院。
但我不能露怯。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
申公豹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巡查水患
底下没人回应。
一个老虾兵头目走过来，左钳子只剩半截，走路一瘸一拐。他站在我面前，低声说
虾兵将军，真要巡？咱们这些人，连路都走不稳，去了也是丢人
申公豹不是去打仗，是去走个过场。名头要正——分水将军申公豹，奉命巡视东海七十二村灾情。谁拦你，你就问他，是不是想抗旨？
他抬头看我一眼，眼里有点光
虾兵您……打算动真格的？
我没回答只说
申公豹把队伍整好，明天出发。衣服擦干净点，别让人一看就觉得我们是从海底捡破烂的。
他点点头，转身去安排。
我站在原地没动。风吹过来，带着咸腥味。我摸了摸怀里的海螺令，残片硌着胸口，有点疼。但它还在发热，说明还有点用。
就在这时，那老虾头目又回来了，这次声音压得更低
虾兵将军，有件事……我觉得您该知道
申公豹说
虾兵前几天，龙口村那边出了事。有个猎户，叫石猛。为了救几个落水的渔民孩子，自己跳进海里，跟黑鳞蛟干上了。最后人没了，尸体都没捞上来。
我皱眉
申公豹这种事，地方神祇不管？
虾兵管？
他冷笑一声
虾兵赵庚那天正好在庙里收香油钱，听说后只说了句‘凡人自不量力’，就把这事压下了。可奇怪的是，有人看见，石猛的魂一直飘在礁东那边，不肯走。
我心里一动。
魂不散？那得是多大的执念。
我立刻想到海螺令。它以前能调潮控浪，现在废了大半，但昨晚我试过，只要附近有灵力波动，它还是会震一下。
我当场掏出残片，闭眼凝神，往东边探了探。
果然。
指尖刚指向那个方向，海螺令突然轻轻嗡了一声。很弱，像是手机快没电时的震动。
我睁开眼。
不是错觉。
这东西……居然对一个凡人魂魄有反应？
我低头看着掌心的破螺片，脑子里蹦出一个念头：封神榜上那些神，哪个不是从凡人修上去的？要是有人死得够惨、够冤、够忠勇，能不能直接顶上去一个名额？
系统让我扳倒赵庚，可没规定必须我自己上。
如果我能推一个新神上榜，借系统的手完成替换——那不就等于间接完成了任务？
我越想越觉得可行。
正琢磨着，忽然感觉水流变了。
不是风带的，是水底传来的。一股暗流贴着礁底往这边滑，节奏不对，太规整，像是有人在控制。
我慢慢转头，看向远处海面。
礁石边缘，几道影子正贴着水壁缓缓靠近。身形拉长，动作僵硬，不像是活物，倒像是被什么牵着线的木偶。
我没动，也没喊人。
那几道影子停在警戒线外，不动了。也不进攻，就那么趴着，像在等什么信号。
我收回视线，把海螺令塞回怀里。
来得挺快啊。
我本来以为，至少得等到我进了村子才会有人盯上我。没想到这才刚动念头，对方就已经察觉了。
赵庚，你慌什么？
我转身走进礁堡，顺口对老虾头目说
申公豹今晚加岗，每两个时辰换一次哨，重点盯东面和海底入口。
虾兵是
他顿了顿
虾兵真要走了？
申公豹明天一早
申公豹你去通知所有人，天亮集合，不准迟到
他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我又叫住他
申公豹等等
他回头。
申公豹你说的那个石猛……他魂魄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
虾兵昨夜子时，有人在雾里看见他站在断崖上，面朝龙口村方向，一动不动。
我点头
申公豹知道了
他走了。
我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手按在墙上。墙是珊瑚砌的，凉的。我闭上眼，神识顺着水脉往外探。
五里内，一切正常。
但我知道，那些黑影不会走远。
它们在等，我也在等。
等一个机会。
第二天就能出发了。只要进了赵庚的地盘，我就能用溯源符。但现在的问题是，证据不够，一张符搞不定全部。我需要帮手，或者……一个突破口。
石猛是个死人，但他做的事，比很多神仙都像神仙。
如果系统真的讲规则，那就应该承认这种人。
我睁开眼，低声说
申公豹也许我不用打上去，我可以推一个人上去
话音刚落，怀里海螺令又震了一下。
这次更明显。
像是回应我。
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外面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
是警戒信号。
我冲出门，看到东面水面翻起一圈涟漪。刚才那几道黑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气泡，正沿着礁体底部快速移动。
方向正是密室入口，我立刻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想他们不是来杀我的。
是来毁证据的。
密室里有系统留下的痕迹，有我昨晚画的路线图，还有那张溯源符的血滴样本。这些东西一旦被发现，我就彻底没了退路。
我冲到密室门口，门是关的，但锁已经碎了。
我一脚踹开门，里面没人。
桌上那张符纸还在，压在石块下面。地图也没动。
但我走近一看，发现地面有一道湿痕，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墙角的水盆边。
有人来过，而且还碰了水盆，我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道水迹，温度比海水低。
这不是自然水流，是有人用法术引过的，我立刻意识到不对。
这水盆平时是用来测潮汐流向的，但如果被人动了手脚，它可以变成一个反向追踪器。谁用过它，它就能把信息传出去。
我猛地站起来，看向窗外，远处海面，一道黑影正缓缓下沉，它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像是……一片湿掉的布，那是我昨天擦脸用的，我站在原地，拳头慢慢攥紧。
他们没拿到符，也没拿地图，但他们拿到了我的气息，现在的问题不是我能不能出发。
而是我一出门，就会被盯着，我转身抓起桌上的符纸，塞进怀里，然后低声说
申公豹看来，得换个玩法了
门外，老虾头目走过来问
虾兵将军，还走吗？
我看他一眼说
申公豹走。但不是所有人都去。
虾兵那……哪些人留下？
我沉默了几秒，说
申公豹你觉得，谁还能打？
他愣了一下，摇头
虾兵说实话，一个都算不上。
我笑了
申公豹那就全去。反正也没人信我们能成事
他看着我，没说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申公豹去准备吧。天亮前，我要所有人吃饱穿暖，武器磨一遍。别管好不好用，气势得有。
他点点头，走了。我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海。
天快亮了。
风停了，水面上漂着一层薄雾，我摸了摸眉心。那里有点发烫。
第三只眼，好久没用了，也许今天，得试试它还灵不灵，我闭上眼，神识沉入海底。
一瞬间，水脉中的动静全来了，东边，石猛的魂还在徘徊。南边，那几道黑影已经潜入深海，正在绕行。
北面，有股新的水流在靠近，速度很快。
我睁开眼，不是意外。
他们是冲着今天来的，但我也没打算让他们如意，我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海螺令残片。
小声说
申公豹你们想看我出丑？那我偏要让你们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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