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影子

林晓的座位藏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紧贴着积满灰尘的窗框。阳光透过玻璃斜射进来，在她课桌上划出一道窄窄的光痕。她小心翼翼地把胳膊肘放在光带之外，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将自己埋进更深的阴影中。

数学老师抱着一叠卷子走进教室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校服下摆。讲台上，一张张卷子被念出名字，分数如石子般砸在空气中，“苏晴98”“李萌92”，每一声高分都让她的心跳#加快半拍。最后，老师拿起最底下那张卷子，声音微微一顿：“林晓，53分。”全班瞬间静了两秒，有人悄悄回头看向她，目光像细密的刺扎在身上。她迅速低下头，盯着桌肚里揉皱的草稿纸——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函数图像，没有一个是对的。

下课铃刚响，前排的喧闹便扑面而来。苏晴把卷子摊在同桌面前，笔尖点着最后一道大题：“我刚才辅助线画错了，还好后来改过来了，你呢？”两人凑在一起轻声讨论，笑声飘到林晓耳边，软绵绵的，却带着她无法触及的温度。她攥着自己的卷子，指尖滑过“53”旁那刺眼的红叉，嘴边的话几次想冒出来，可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上周她借苏晴的英语笔记时，明明对方递给了她，转身却听见一句：“她连笔记都抄不明白，借了也是白借。”从那以后，她再也没主动开过口。

午休时，教室里弥漫着便当的香气。有人从家里带了糖醋排骨，酱汁油亮，肉香扑鼻；有人打开便利店的饭团，海苔的鲜味直钻鼻腔。林晓从书包里拿出保温盒，里面是妈妈早上煮的青菜面，面条已经泡得软烂粘稠。她低头慢慢地挑着面，不敢抬头——周围的女生围成一圈，你分我一块排骨，我夹你一口番茄炒蛋，叽叽喳喳的声音像雀鸟鸣叫，却没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次她带了妈妈烤的蔓越莓饼干，想分给旁边的同学，可手刚伸出去，对方就假装去拿水杯，转身走开了。那袋饼干在她书包里放了三天，直到发霉变软，才被她偷偷丢进了垃圾桶。

下午的语文课要进行小组讨论，老师刚说完“四人一组”，教室里立刻响起椅子拖动的声音。大家快速凑成小圈子，苏晴和李萌拉上两个女生坐在了一起，有人笑着拍拍苏晴的肩膀：“咱们这组肯定能拿第一！”林晓仍旧坐在原地，看着周围的人都找到了搭档，自己像被遗忘的拼图，孤零零地留在阴影里。最后，老师把她分到了苏晴那组，苏晴的脸色明显沉了一下，讨论时连本子都没往她这边移。林晓盯着课文里的阅读理解题，手指在句子下面划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找到一句觉得对的话，刚张口就被苏晴打断：“不对，这个段落根本不是重点，你上次就是因为找错了段落才扣分的。”她嘴唇微动，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看着他们在本子上写下答案，而她的纸页始终一片空白。

放学铃声响起时，林晓故意磨蹭着收拾书包，想等教室里空无一人再离开。可当她背起书包走到门口时，背后传来窃窃私语：“你看林晓，又一个人走，怪不得成绩不好。”“跟她一起走得多尴尬啊，万一老师觉得我们跟她玩影响学习怎么办？”风从窗户吹进来，掀起她的衣角，也把这些话送进了耳中。她加快脚步离开教室，把那些声音甩在身后，却感觉胸口堵得闷疼。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教学楼的墙根下。她沿着墙根慢慢走，看着自己的影子被路灯一点点吞没。教室角落的那张课桌依然空着，明天她还会坐在那里，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看着别人的热闹，守着自己的窘迫。她摸了摸书包里的数学卷子，突然觉得眼睛酸涩——也许，她注定只能是角落里的影子，永远也走不进那片明亮的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