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
奶奶的声音从堂屋深处浮出来,软得像融化的麦芽糖,却把招娣钉在门槛——
“招娣啊,你过来一下。”
招娣愣住。那声音里没有平日里冷硬的棱角,反而带着温吞的笑意,像冬日里突然开出一朵夏花,令人惶惑。
风掠过耳廓,招娣听见自己心跳擂鼓,一步一拖地向阴影里走去。堂屋的雕花门洞黑得深不见底,仿佛一张久未进食的嘴。
“奶奶……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坐在褪色的藤椅上,阳光透过窗棂的破纸,在她银白的发丝间洒下细碎的金粉。那一刻,她笑得近乎慈悲,眼角的皱纹像被熨平,露出陌生的柔软。
“招娣啊……”她忽然攥住招娣的手腕,掌心粗粝的茧像干裂的河床,“奶奶一直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孩子,以前是奶奶不对,奶奶向你道歉。”
指尖的温度顺着血脉爬上来,招娣却只觉得冷。
道歉?这两个字像两片薄刃,在招娣耳膜上轻轻划过,带着不真实的光。
招娣怔怔看她,喉咙里堵着一句“为什么”,却吐不出声。
“以前是奶奶糊涂,没有看到你的好,以后啊,奶奶会对你好的。”
她握得更紧,仿佛要把这几句迟来的温柔嵌进招娣的骨缝。
招娣却听见心底某处裂开一道缝,漏出幽暗的风。——她真的变了?还是这只是一场更精致的陷阱?
“来,到屋里来。”
招娣被她牵着手,像牵一只待宰的羊,踉跄穿过幽暗的走廊。尘埃在光柱里起舞,像无数细小的飞虫扑火。木板地发出隐忍的呻吟,仿佛提前知晓一场酷刑即将开场。
“在这里不要动哦……”
她转身,从樟木箱底抽出一块白布。那布洗得发黄,却仍旧硬挺,边缘绣着一圈碎花落花——招娣曾偷偷在之前那位邻居家的姐姐的裹脚布里见过同样的纹样。
瞬间,一股酸涩从脚底直冲头顶,像有人把一坛陈醋泼进血液。
“奶奶给你裹脚,以后好找个好人家。”
声音温柔得像春夜里的灯花,可招娣却听见“咔哒”一声,仿佛有锁扣合上了她的脚踝。
七岁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招娣想逃,却被她按坐在矮凳上。窗外,一只麻雀撞在玻璃,发出短促的悲鸣,又仓皇飞走。
温水被端来,白汽像幽魂在日光里升腾。招娣的脚被按进盆里,热度瞬间啃噬皮肤,像无数蚂蚁在骨缝里钻洞。
奶奶的手探入水中,指尖钳住她的趾甲,铁剪的冷光一闪,清脆的“咔嚓”声落下,仿佛剪断了招娣与未来奔跑的羁绊。
“招娣啊,乖乖的别动,忍一下就好了。”
招娣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什么叫“就好了”?是要把疼痛熬成糖,还是把骨头熬成渣?
脚被提出水面。裹脚布缠上来,一圈一圈,像白蛇吐信,缓慢而笃定。
大脚趾被强行竖直,其余四趾被折向足底,仿佛要把一朵花揉进掌心。布条每勒紧一次,招娣的呼吸就被抽空一次。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奶奶的声音在耳廓里回荡,像一口深井里的回声,温柔却空洞。招娣哭喊,声音撞在斑驳的墙壁上,又被反弹回来,割痛自己的耳膜。
——很快?是谁规定了这疼痛的期限?是旧礼教,还是那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好人家”?
布条继续收紧,骨骼发出细微的裂响,像远处有人在枯枝上踩断冬天。
招娣的眼前炸开黑白的星火,泪水把世界泡成扭曲的万花筒。妈妈呢?她会在房门口出现,像故事里仗剑而来的侠女,一把抱起她逃离吗?
可她又分明听见弟弟在院子里嬉笑,那笑声像金箔,贴在家里每一寸空气上,耀眼得让她睁不开眼。
“招娣听话,裹了脚才能好嫁人。”
奶奶的嗓音终于渗出一丝不耐,像布帛被拉到极致,纤维发出垂死的尖叫。
招娣嘶哑地求饶,声音碎成沙砾,却换不来半分停顿。疼痛已不再是波浪,而是一堵墙,直直拍向招娣,把她拍成一张薄薄的皮影。
终于,左脚被裹成僵硬的笋尖,奶奶满意地端详,像在欣赏一件瓷器。
她伸手去取右脚,招娣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
可就在此时,她从怀里摸出一片指甲大的银亮薄片,边缘闪着幽蓝的微光——像是从未来偷渡而来的碎片。
“现在……最后一步……”
这是一种可以固定和麻痹疼痛的芯片,毕竟这是一个混乱的时空,这里的科技看上去甚至比现代还差一些,但一些高科技却和这格格不入
“这样以后就不会疼了。”
芯片贴上脚踝,一阵冰凉的嗡鸣顺着血管爬升,疼痛像被一只隐形的手拧断了脖子,瞬间瘫软。招娣大口喘气,却嗅到一股焦糊味,仿佛神经末梢被灼烧后留下的灰烬。
招娣低头,看见自己的脚——不,那已不能称作脚,而是两枚被白布紧缚的畸形月牙,像被岁月啃噬后剩下的碎玉。
它们不再属于她,而属于某个未曾谋面的“好人家”,属于一场被提前写好的婚书。
招娣看着自己那双已经变得畸形的小脚,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的脚已经不再是自己的了,而是成为了父母用来交换她未来的工具……
“以后啊,你脚这么小,肯定能嫁个好人家。”
招娣麻木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样,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了……
奶奶笑得眼角堆满褶子,像两枚被揉皱后又展开的糖纸。但是招娣没有发现,奶奶眼角泛着泪花……
她扶招娣站起,招娣踉跄一步,刺痛再次从麻木里钻出,像冬眠后苏醒的蛇,吐出冰凉的信子。世界在脚下摇晃,屋顶的横梁倾斜成棺材的盖板……
招娣转身回房间,晚上……
招娣翻身,布条勒紧,但因为芯片的作用,没有任何感觉。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尾光短促得来不及许愿。招娣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抓住一掌冰凉的空气。
但紧接着,招娣突然想起……
奶奶好像……
也是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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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几个不细致,给大家解说一下)
裹小脚是中国古代对女性身体造成极大伤害的封建陋习,整个过程充满痛苦且违背人性,主要流程如下,其核心是通过外力强行改变脚部骨骼结构:
1. 准备阶段(通常4-8岁开始)
选择女孩脚部骨骼尚未发育完全的时期,先将双脚用温水浸泡,软化角质和关节,再用剪刀修剪脚趾甲,避免后续缠绕时戳破皮肤。同时准备好长3-5米、宽5-10厘米的棉布条(即“裹脚布”)和涂抹的油脂(减少布料与皮肤摩擦,也有“润滑”以便强行弯折的作用)。
2. 强行弯折脚趾(最痛苦环节)
由家人(多为母亲)握住女孩的脚,先将除大脚趾外的4根小脚趾用力向脚掌内侧按压,迫使它们与脚掌贴合,形成“弯月状”的畸形结构。
这个过程中骨骼会被强行扭曲,女孩通常会因剧痛哭喊不止。
3. 层层缠绕固定
用准备好的棉布条从脚趾根部开始,向脚踝方向紧紧缠绕。缠绕时需不断用力拉紧,确保脚趾被牢牢固定在畸形位置,每缠一圈都要将布条压实,防止松动。缠绕到脚踝后,再反向缠绕几圈,最后将布条末端塞进缠绕的缝隙中固定,形成初步的“小脚”形状。
4. 长期压迫与塑形(持续数年)
之后每天都要更换裹脚布,更换时需再次将脚趾按回畸形状态,重新紧紧缠绕,且缠绕力度会逐渐加大,以进一步缩小脚的尺寸。
同时,女孩需被迫穿着特制的“尖头小鞋”(鞋头尖锐,仅能容纳畸形的脚),即使疼痛也要勉强行走,通过持续的压力让骨骼逐渐定型,最终形成“三寸金莲”的畸形脚型。
这个过程通常持续数年,直到脚部骨骼完全变形、无法恢复,且终身伴随疼痛,严重影响行走功能。
(拒绝拒绝拒绝,现在应该没有这种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