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达尔的安全屋成了信息的蜂巢。
手提箱里的“新玩具”是顶配的装备：一套无法被常规手段追踪的通讯中继器，几件微型化、威力却更胜从前的爆破装置，以及一整套针对日本特定监控网络设计的信号屏蔽与伪造设备。琴酒的“馈赠”总是带着审视的意味，但这些装备确实实用。
他将中继器接入自己的网络，服务器的嗡鸣声似乎都变得更加低沉有力。多个屏幕上，数据流以更快的速度奔腾。伏特加协调过来的两支外围小队已经开始对名单上的几个优先目标进行蹲守和监视，实时画面和监听音频断断续续地传回。
维达尔的目光快速在不同屏幕间切换，大脑如同高速处理器，过滤、关联、分析着庞杂的信息碎片。他在构建一个立体的网络，不仅仅是找出FBI的潜伏者，更要摸清他们的行动模式、应急方案、以及他们与总部联络的节奏。
他的手指在一个画面上停顿。画面来自一个伪装成市政维修车辆的监控点，对准了一栋普通公寓楼的入口。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但举止神态与真正奔波劳碌的快递员截然不同的男人，正拿着一个包裹走了进去。过于警惕的眼神，步伐间下意识的停顿观察，以及包裹的重量感——都不对劲。
“A组，注意三号目标公寓。”维达尔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平静无波，“‘快递员’已入场。预计一分钟后从正门离开。B组，封锁后巷所有出口。”
耳机里传来两声短促的确认声。
维达尔切换频道，调出那栋公寓楼的建筑结构图和他的预测路线。他不需要亲临现场，他的战场就在这里，在这由数据和信息构成的无形网格之中。他是指挥官。
一分钟后，目标公寓的门打开。“快递员”空着手走了出来，步伐比进去时稍快了一些。他走向停在路边的、同款式的快递电动车。
“A组，跟上他。保持距离，他不是重点。”维达尔下令。
几乎在同一时间，公寓楼后巷传来一声短促的闷响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B组报告。目标试图从二楼防火梯逃脱，已被制服。从他身上搜出了这个。”镜头对准了一个被搜出来的黑色U盘和一把紧凑型手枪。
“很好。清理现场，把人带去4号处理点。U盘送回分析。”维达尔的语气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只是收到了一份日常工作报告。
他的注意力回到了主屏幕上那个骑着电动车离开的“快递员”。这是一个试探，用一个无关紧要的信使去惊动藏得更深的老鼠，看看他们会往哪个方向逃窜。
果然，几分钟后，监控显示另一个原本在几个街区外咖啡厅里看报纸的男人突然起身，匆忙结账离开，方向与“快递员”截然相反。
“找到你了。”维达尔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才是真正有价值的目标，那个负责接收和传递情报的节点。他迅速锁定了这个新目标，新的指令无声地发向下一个行动小组。
几小时后，维达尔出现在琴酒的安全屋。
这里依旧充斥着金属、硝烟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琴酒坐在老位置，擦拭着他的伯莱塔，零件在台灯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伏特加不在。
“一个通讯节点，两条杂鱼。”维达尔将一枚普通的黑色U盘放在桌上，推到琴酒面前，“数据已经破解，是过去一周FBI外围人员活动的部分汇总，价值有限。人正在4号点‘消化’，看能不能吐出更多东西。”
琴酒没有碰U盘，只是抬眼瞥了他一下：“效率不差。”
“只是开胃菜。”维达尔走到酒柜旁，自来熟地开了瓶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抿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更大的鱼已经受惊，很快就会露出破绽。我需要动用更高权限，监听日本警视厅公安部特定频段的通讯。”
他提出要求时语气自然，仿佛理所应当。
琴酒擦拭撞针的动作停了一瞬，墨绿色的眼睛看向他，带着审视：“理由？”
“今天逃掉的那只老鼠，惊慌之下可能会尝试用非常规渠道联系他的上线。公安的频道，有时候比他们自己的加密线路更‘安全’。”维达尔晃着酒杯，“况且，了解一下对手的实时动态，没坏处。听说他们最近和FBI摩擦不断？”他意有所指。
他知道波本的存在，知道他是组织在公安的钉子，但此刻他选择不提。这是对琴酒权威的试探，也是展示自己情报挖掘能力的方式。
琴酒盯着他看了几秒，那目光锐利得能穿透人心。最终，他报出了一串复杂的频率代码和接入密钥。“别把事情搞复杂……艾德里安。”
“我尽量只带来简洁有效的结果。”维达尔垂眸轻笑，举了举杯，算是致意。他得到他想要的了一部分权限，但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琴酒允许他在这片水域里，以更激进的方式撒网。
他将杯中残酒饮尽，放下杯子。他转身走向门口，像来时一样突兀。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半回过头。
“对了，那个节点的负责人……临死前说了一个有趣的词。”他语气轻松，仿佛在分享一个趣闻。
琴酒擦拭的动作没有停，但维达尔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
“他说……Straw Dog。”维达尔缓缓吐出这个词，仔细观察着琴酒的反应。
琴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呼吸频率都未曾改变。他只是完成了组装伯莱塔的最后一步，咔嚓一声，将复进簧推到位，动作流畅而精准。
“垃圾的胡言乱语。”他最终冷冷地说道，将枪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清理干净。”
维达尔笑了，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当然，亲爱的。我一直很注重卫生。”
他拉开门，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安全屋的门关上，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琴酒一人。他拿起维达尔放下的U盘，在指间把玩了一下，然后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他的目光落在刚刚组装好的伯莱塔上，冰冷的金属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
沉默了几秒，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对着话筒另一端的人命令道，“‘稻草狗’的关联项目，全部静默，切断所有横向联系。”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的确认声。
琴酒挂断电话，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灰白色的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极度冰冷的杀意。
艾德里安·克劳福德，比他想象的还要敏锐，也……更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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