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跟着白皇后循着一缕淡香穿过月见草花丛,眼前忽然展开座圆形的花庭 —— 庭心立着块一人高的银镜,镜面泛着柔润的光,不像普通镜子那样凉,倒像捂热的白玉;周围绕着十二面小银镜,每面都嵌在雕花银架上,架下种着会发淡蓝光的月见草,草叶的影子落在镜面上,像撒了把碎蓝丝。
“来得正好,看看镜子们的‘下午茶时光’吧。” 白皇后的声音从银镜后传来,她身着缀着月见草纹样的白裙,指尖轻搭在一面小银镜的边缘,镜面立刻 “叮” 地轻响,草叶的蓝影竟顺着镜沿滑到了相邻的小镜上,滑过的痕迹像溪水般流畅,却没和那面镜上原有的蓝影重叠,各占着一块浅浅的光斑,像两只不碰鼻尖的蝴蝶。
爱丽丝凑过去看,每面小银镜上的蓝影都小小的,不管怎么滑,从不会挤在一起 —— 有的在镜心,有的在边缘,最多两面镜的蓝影挨得近些,却绝没有叠在一处的:“为什么它们不凑在一起呀?”
“因为镜子们有‘约定’—— 不抢彼此的地方,也不丢自己的样子。” 白皇后轻轻转了转手中的小银镜,镜面转了个浅弧,镜上的蓝影也跟着转,弯度竟和架下月见草的真叶子一模一样,连叶尖的小缺口都没差,“你看,就算镜子转了,影子的‘弯法’也不会变 —— 就像你把画着月牙的纸轻轻转个角度,月牙还是弯的,不会变成直线。”
这时,庭间飘来个提着银壶的镜影仙子,她往每面小银镜上轻洒了点银光,镜面瞬间映出爱丽丝的指尖影子 —— 爱丽丝把指尖放在第一面镜上,影子是小小的圆弧;仙子拨动镜架,这面镜的指尖影竟 “飘” 到了第三面镜上,影子还是同样的小圆弧,只是位置挪了挪,和第三面镜原有的蓝影依旧各占一方,像两颗不碰的星星。
“影子还能飘呀!” 爱丽丝惊喜地收回指尖,第三面镜上的指尖影又飘回第一面镜,依旧是原来的圆弧,连大小都没改。
“这是镜子们的‘自个儿转’—— 能把影子送过去,也能接回来,还不丢影子的本样。” 白皇后走到庭心的大银镜前,镜面映出所有小银镜的影像,十二面小镜的蓝影和指尖影在大镜里排成圈,每处影像都清清爽爽,没有一丝重叠,“就像你和朋友传花,花从你手里传到她手里,再传回来,花还是那朵花,不会变成叶子。这些镜子,就是这样互相传影子,却从不让影子乱了样子、挤了位置。”
爱丽丝忽然发现,不管仙子怎么拨动镜架,小银镜转多少角度,所有影子的弯度都和真物一样 —— 月见草影的弯度对应草叶,指尖影的圆弧对应指尖,连白皇后裙角的褶皱影,在镜间飘来飘去,都和真褶皱的弧度分毫不差。“它们怎么都不换样子呀?”
“因为‘变’和‘本’从不矛盾。” 白皇后抬手拂过一株月见草,草叶轻颤,所有镜中的蓝影也跟着颤,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弯度,“你看这草叶,风一吹会动,可它还是月见草,不会变成玫瑰;这些镜子,转来转去,影子会飘,可影子的本样 —— 那点弯度、那点大小,从来没变。真正的秩序,从不是僵在原地,是像这些镜子一样,知道怎么‘变’,也记得怎么‘守’—— 变的是位置,守的是本真;动的是身影,静的是规矩。”
她顿了顿,指尖在大银镜上轻轻划了道弧,镜中所有小镜的影像跟着连成个淡蓝的圈,圈里的每处影子都亮了些:“就像人活在世上,会走不同的路,遇不同的人,这是‘变’;但心里的那份踏实、待人的那份温和,是‘本’—— 只要守着本,再怎么变,也不会像没根的草那样乱飘。这些镜子,就是守住了‘影子不变样、不扎堆’的本,才织成了这花庭里最舒服的镜影。”
风又吹过花庭,月见草的蓝影在镜间轻轻飘,像一群守着约定的小蓝蝶;镜影仙子的银壶 “叮” 地碰了下小镜架,所有影子又悄悄回到最初的位置,依旧清清爽爽。爱丽丝摸了摸身边的小银镜,镜面温温的,映着她带笑的眼睛,眼睛的弯度和镜外的自己一模一样。
“镜子们的约定...守护和变化...”爱丽丝喃喃自语道。这时候,白皇后忽然驻足,指尖抚过镜面的裂痕,忽然开口:"红皇后最讨厌月见草。" 她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薄霜,裙角拂过的月见草簌簌颤动,镜中的影子却泛起涟漪。
"那年镜宫失火,她用这面镜子替我挡下了碎裂的琉璃。" 白皇后转身时,月见草的蓝光正映在她颈间的若隐若现的影子一样虚无的疤痕上,"现在我守着这些镜子,其实是守着我们都曾完整的模样。" 她的步伐忽然变得迟缓,镜面倒影里,无数个白皇后正牵着红皇后的手,在永不凋谢的月见草海里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