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年赛场的对手

全国青年乒乓球锦标赛的横幅悬挂在体育馆上空，鲜艳夺目。观众席上座无虚席，嗡嗡的议论声、加油声混合着场内清晰的击球声，营造出一种不同于日常训练的热烈到近乎沸腾的氛围。

王钦钦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掌心因为紧张而渗出的细微汗水。他用力在地胶上跺了跺脚，试图将那种大赛带来的、微微发飘的感觉压下去。这是他在国家青年队的第一次重要亮相，代表的不再是某个省，而是“中国青年队”这个沉甸甸的名字。他不能输，至少不能输得太难看。

他站在场边，目光扫过相邻的球台。然后，他的视线定格了。

不远处的一张球台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娇小身影正在做热身。是食堂里差点撞到的那个女孩，孙一莎。此刻，她脸上没有了那天急冲冲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神贯注的严肃。她垫着脚，小幅度地跳跃着，眼神锐利地盯着对面正在练球的对手，那股子专注和杀气，几乎要凝成实质，和食堂里那个喊着“饿死了”的女孩判若两人。

王钦钦听到旁边有队友低声议论：

“看，女队那个‘小魔王’，孙一莎。”

“第一场就对上前年的冠军，够猛的。”

“听说她训练起来不要命，看这架势，果然……”

“小魔王”？王钦钦想起来了，是这个外号。他不由得又多看了两眼。

比赛很快开始。孙一莎的对手比她高大，经验也更老道。一开始，对方似乎想用经验和节奏控制住她，但孙一莎完全不吃这一套。她上场就像变了个人，眼神凶狠，移动迅捷得像一头猎食的小豹子。每一板球都爆发出与她体型不符的巨大力量，角度刁钻，落点精准。

她打得极其释放，得分时会用力攥紧小拳头，从胸腔里迸发出一声短促有力的呐喊：“飒！”失分了，她也不会垂头丧气，只是狠狠跺一下脚，眼神里的火焰烧得更旺，立刻猫下腰，紧紧盯着对手，准备下一个球的搏杀。

那种扑面而来的、几乎要撕裂对手的求胜欲望和强大的气场，让看台上的观众都为之沸腾，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惊呼。

王钦钦看得有些出神。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原来一个运动员的斗志可以如此外放，如此具有感染力。这和他自己那种内敛的、将压力和决心深深埋藏在沉默下的方式截然不同。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缠斗，孙一莎以微弱的优势险胜对手。比赛结束的瞬间，她兴奋地跳了起来，再次发出了那声标志性的呐喊，脸上绽放出极度灿烂的笑容，和刚才场上的“魔王”形象又完全不同。

王钦钦收回目光，心里莫名地有些触动。这时，广播里喊到了他的名字和他的台次。

该他上场了。

走向球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跳依然很快，但脑海里却不时闪过孙一莎刚才在场上那种忘我拼搏的样子。那种纯粹和对胜利的渴望，像一道强光，短暂地驱散了他心中一些因为紧张而产生的阴霾。

他站在球台前，握了握拳。对手已经就位。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食堂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而是同一个赛场上的战士。他们或许还未相识，但已经在彼此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了一次短暂的、隔空的互相注视。

青年赛场的喧嚣中，两颗未来之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光芒。他们各自为战，却仿佛在冥冥中，为对方注入了一丝无形的能量。比赛，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