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生活以一种近乎军事化的节奏迅速展开。
第二天清晨六点,刺耳的起床铃就划破了宿舍楼的宁静。少年们睡眼惺忪地从床上挣扎起来,用最快速度洗漱完毕,冲向大练习室进行晨练。晨练内容是枯燥却必不可少的基础体能训练和拉伸,旨在唤醒身体机能,为一天的高强度训练做准备。
负责晨练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体能教练,要求极其严格。几组高抬腿、波比跳和平板支撑下来,不少男孩已经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苏新皓常年练舞,体能底子还不错,但连续的高强度动作也让他感到肌肉酸胀。他瞥了一眼旁边的左奇函,对方虽然额角见汗,但呼吸还算平稳,动作标准而稳定。而另一边的张函瑞,已经龇牙咧嘴,快要瘫倒在地了。
“坚持!这才刚刚开始!”教练的声音毫无感情,“偶像站在舞台上光鲜亮丽,但支撑那份光鲜的,是台下十倍百倍的汗水!不想练的,现在就可以出门右转!”
没有人动。少年们都咬紧了牙关,眼神里憋着一股劲。
晨练过后是短暂的早餐时间,然后便是分班课程。根据初试展示和资料,少年们被分成了A、B、C三个班,分别针对不同基础进行教学。苏新皓、左奇函、杨博文以及另外几个表现突出的被分在了A班,张函瑞、汪浚熙、王浩等则在B班。
声乐课、舞蹈课、乐理课、形体课……课程表排得密密麻麻。A班的课程强度和难度明显更高。
舞蹈课上,教授的是当下正流行的一种偏力量感和控制力的编舞。舞蹈老师是业内颇有名气的编舞师,要求极高,一个动作不到位就会要求全员重来。
“肩膀下沉!核心发力!不是用手臂在甩,是用身体在带动!”老师的声音透过音乐传来,“苏新皓,你的框架打开!左奇函,节奏再卡准一点!杨博文……你的延伸感很好,但这里的爆发力不够,我要看到对比!”
被点到名字的人立刻调整。苏新皓发现,A班的人确实个个都不简单。左奇函的学习能力和节奏感强得惊人,看几遍示范就能几乎完美复刻。杨博文的动作则总是带着一种独特的优雅和流畅感,即使是最力量型的动作,他做出来也别有味道,但在需要瞬间爆发的地方,确实稍显柔和。
休息间隙,大家各自找地方喝水擦汗。苏新皓看到杨博文独自走到角落,对着镜子反复练习那个爆发性动作,眉头微蹙,神情专注。
“嘿,看什么呢?”张函瑞不知什么时候溜达到了A班教室门口,扒着门框探头探脑,“哇,你们这舞难度也太大了点吧?看得我眼花缭乱。”
“你怎么跑过来了?”苏新皓拿起水瓶喝了一口。
“我们班休息嘛,过来观摩一下大神们。”张函瑞笑嘻嘻的,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杨博文身上,压低声音,“诶,那个杨博文,好像不太擅长这种风格?感觉他跳得有点……太柔了?”
苏新皓还没回答,旁边一个同样来自其他公司、性格有些张扬的A班练习生插话了,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到:“芭蕾跳得再好有什么用?男团舞要的是炸场,是力量。某些人路子走偏了吧,还不如早点回去跳天鹅湖。”
这话有些刺耳。练习室里安静了一瞬,不少目光投向了杨博文。杨博文练习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回头,但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镜子里映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唇线抿得更直了些。
苏新皓皱了下眉,心里有些不舒服。他觉得杨博文的风格很有特点,并不是缺点。
左奇函靠在把杆上,冷冷地瞥了那个说话的练习生一眼,没说话。
张函瑞撇撇嘴,刚想说什么,上课铃又响了,他只好赶紧溜回自己班级。
下午的声乐课同样不轻松。声乐老师注重情感表达和技巧的结合。轮番试唱下来,每个人的优缺点暴露无遗。苏新皓的音准不错,但高音部分有些紧;左奇函嗓音条件很好,但情感投入稍显不足;而杨博文的音色纯净透亮,情感细腻,得到了老师的表扬。那个白天嘲讽过杨博文的练习生,则在转音技巧上出现了问题,被老师重点“关照”了几句,脸色不太好看。
一天的课程结束,已是晚上九点多。少年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出教室,但很多人并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自发地回到练习室加练。
苏新皓也留下了。他想把今天舞蹈课上那几个总是做不到位的细节再抠一下。他走进一间练习室,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是杨博文。
他正在重复练习今天那段编舞中爆发力最强的部分。一次,两次,三次……他的动作力量感确实在增强,但似乎总是差一点感觉,缺少一种酣畅淋漓的决断感。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T恤,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显得有些倔强又有些狼狈。
苏新皓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看着杨博文又一次因为力量控制不稳而微微趔趄了一下,然后撑着膝盖喘气,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鬼使神差地,苏新皓走了进去。
音乐声暂停,杨博文察觉到有人进来,抬起头,看到是苏新皓,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平静,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
“呃……我看你一直在练这个部分。”苏新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练习室里显得有些突兀,“我……我觉得可能不是你力量不够,是发力的点不太对。你试试看不要只用手臂和肩膀的力量,用腰腹核心带动,瞬间爆发,就像……就像打拳一样?”他一边说,一边试着比划了一下。
杨博文看着他,没说话,眼神里带着审视。
苏新皓有点尴尬,觉得自己可能多管闲事了:“我就是瞎说的,你……”
“怎么带动?”杨博文突然开口打断他,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
苏新皓愣了一下,随即走到他旁边:“你看,就是这样……”他放慢动作,分解着示范了一遍,强调腰腹的扭转和瞬间的收紧发力。
杨博文看得很仔细,然后学着试了一次。动作依然有些僵硬,但比之前好了一点。
“好像……是有点不一样。”杨博文低声说了一句。
“你再试试,找找那个感觉。”苏新皓鼓励道。
于是,安静的练习室里,音乐再次响起。一个耐心地讲解示范,一个认真地模仿体会。偶尔有讨论的声音,更多的是重复练习的喘息声和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杨博文再一次尝试。这一次,他的核心猛然发力,动作瞬间炸开,充满了力量感,随后又迅速控制收回,干脆利落!
“对了!就是这样!”苏新皓眼睛一亮。
杨博文停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也有些惊讶。他转过头,看向苏新皓,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明显的波动,是欣喜,也是感谢。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很浅但很真实的笑容:“谢谢。”
“不客气。”苏新皓也笑了,心里有种莫名的成就感。
就在这时,练习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左奇函拿着水瓶站在门口,看到里面的两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在苏新皓和杨博文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杨博文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容上,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左哥?你也来加练?”苏新皓打招呼。
“嗯。”左奇函淡淡应了一声,走进来,放下水瓶,“看你们练得挺投入。”
“苏新皓刚帮我抠了下动作。”杨博文解释道,语气比平时温和不少。
左奇函点点头,没再多问,自顾自地走到另一边开始拉伸。练习室里变成了三个人,各自练习,偶尔交流几句,气氛有种微妙的和谐。
深夜十一点,楼管老师来催促熄灯,三人才结伴离开练习楼。山城的夏夜凉快了些,夜风吹散疲惫。
回宿舍的路上,杨博文对苏新皓说:“今天真的谢谢你。”
“真的没事,互相学习嘛。”苏新皓摆摆手。
左奇函走在旁边,忽然开口,声音淡淡的:“你的芭蕾底子,其实很适合加入一些现代舞元素来过渡,或许比硬拗爆发力更容易出彩。”
杨博文闻言,若有所思。
回到宿舍,张函瑞已经瘫在床上哼哼唧唧:“累死我了……你们A班是不是都是魔鬼啊……这么晚才回来……”
陈浚铭给他倒了杯水:“快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
苏新皓洗漱完躺在床上,虽然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有些亢奋。他回想起晚上和杨博文、左奇函一起练习的画面,那种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互相交流点拨的感觉,很好。
竞争无处不在,但似乎,也并不只有竞争。
他闭上眼睛,耳边仿佛还回响着练习室的音乐声和节奏声。
星光在窗外闪烁,少年们的梦想在汗水中悄然发芽,而一些意想不到的纽带,也正在一次次不期而遇的碰撞中,悄然编织。未来的路还很长,第一次的较量与合作,才刚刚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