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浸了温水的棉,床头小夜灯漏出暖黄的光,把相拥的两道影子拓在墙上,长而软。小帅窝在孟涛怀里,呼吸匀得像揉过的棉絮,睫毛垂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孟涛睡衣的衣角,是累狠了的模样,像只把爪子收进肉垫里的小猫。
孟涛的精神却还醒着,低头盯着怀里人的脸,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帅的耳尖。软乎乎的,带着点体温,他忽然笑了,傍晚厨房的画面又撞进脑子里:他站在水槽前洗碗,水流哗哗响,小帅从身后贴过来,胳膊圈着他的腰,脸颊蹭着他的后背,黏糊糊地哼“今天的番茄炒蛋太咸了”。
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进厨房。家里有阿姨,三餐从不用他沾手,最初学做饭,不过是因为小帅总熬夜打游戏,夜里想给他煮点东西垫垫,总比零食不健康,而且他想着“煮碗粥而已,又不难”,却没料到,厨房会成他们黏在一起的新地方,他切菜时,小帅会坐在料理台上看着他;他煎蛋时,小帅会伸手帮他系围裙带子;偶尔趁水还没开,他能把人圈在料理台和自己之间,低头吻到小帅眼睛发湿。一想到这些,孟涛的指尖就忍不住在小帅后背轻轻蹭了蹭,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窗外飘来几声鞭炮响,是邻居庆祝元旦,声响裹着冬夜的凉,却没透进屋里半分。孟涛把小帅往怀里又搂紧些,鼻尖蹭过他的发顶,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漫上来,他的目光落在小帅手腕上,那里空空的,没戴他当初送的那块限量表。
刚在一起时,他还像对待以前那些人一样,觉得“送贵的总没错”。托朋友从国外带了表,表盘上的碎钻在灯光下会闪,他以为小帅会喜欢,小帅接过去时确实笑了,说“好看”,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可第二天他就看见那块表躺在电脑桌角落,后来再也没见小帅戴过。
不止是表。他给小帅办的副卡,额度开得很高,确很少动过;他买的跑车,小帅一次没开过,一直停在停车场!孟涛只能像拆盲盒似的,一点点摸小帅的喜好:知道他怕黑,就每晚睡前检查客厅的小夜灯,确保暖光一直亮着;发现他喜欢甜口,就拉着阿姨学做拔丝地瓜,第一次熬糊了糖,黑乎乎地粘在盘子上,小帅却用勺子挖着吃,嘴角沾着糖渍还冲他竖大拇指:“比我妈做的好吃”;察觉他不喜欢程奥他们,每次约聚会,他都会提前跟小帅说:“不想待了咱们就走”。慢慢的他摸清了小帅想要的从不是那些亮晶晶的、旁人眼里“金贵”的东西,是他放下一切陪玩一局游戏的时间,是他吃饭时夹给他一块排骨的在意,是他把人护在身后时的认真。
他也越来越贪恋和小帅的亲密。以前身边不是没有过别人,却从没跟谁接过吻,总觉得黏糊糊的,没必要。可对小帅不一样,第一次在沙发上碰了碰嘴唇,电流窜过全身的瞬间,他才知道接吻是这种感觉。后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喜欢让小帅坐在自己腿上,扣着他的后颈亲吻,看小帅眼底慢慢蒙上水汽,舌尖抵进去时,小帅会轻轻颤一下,伸手攥紧他的衣角,像只受惊又依赖他的小动物。要是小帅主动回吻,软乎乎的舌尖蹭过他的,那电流能窜上天灵盖,让他连呼吸都变急,只能把人抱得更紧,吻到两人都喘不过气,额头抵着额头听彼此的心跳,才舍得松开。
家里早被他们的痕迹填满了:沙发上叠着两件外套,深色是他的,浅色是小帅的;茶几上的水果糖盒没盖严,撒着几片橘子味的糖纸;厨房调料架上,蜂蜜瓶贴着小帅写的便签,字软乎乎的;冰箱里冻着他们一起包的饺子,形状歪歪扭扭,有的还露着馅,却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可这份甜里,藏着他没说出口的慌。爷爷上周找他谈话,说让他今年暑假就去公司历练,从供应链部门的基础工作学起。他不敢想,等自己忙起来会是什么样,不能再每天早上喊小帅起床,看他揉着眼睛赖床说“再睡五分钟”;不能中午赶回来,陪小帅吃一顿热乎的家常菜;不能晚上窝在沙发上,陪小帅玩一局他喜欢的游戏;更不能像现在这样,抱着他消磨一整晚,在厨房拥吻,在客厅打闹。他习惯了小帅的笑,习惯了小帅跟在他身后转,习惯了这个小窝里的每一处痕迹,一想到以后可能会少了这些,心里就空落落的。
孟涛收紧胳膊,把小帅搂得更紧,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就算去了公司,他也有办法多陪小帅,早上早起半小时,煮好小帅喜欢的甜粥再出门;中午抽半小时回来,听小帅说学校里的趣事;晚上就算回来得晚,也一定留着客厅的小夜灯,让小帅知道他在等。他低头在小帅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轻得像怕吹醒他:“小帅,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小帅像是被惊扰了,迷迷糊糊往他怀里钻了钻,嘟囔了句没人听清的话,又沉沉睡了过去。孟涛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伸手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仔细盖住两人的肩膀。夜很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屋里缠在一起,他慢慢闭上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要好好努力,尽快在公司站稳脚跟,给小帅一个安稳的未来,让这个又好养又难养的小家伙,永远都能这样安安稳稳地窝在他怀里,不用受一点委屈,不用担一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