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重逢与决裂
北城高铁站旁的肯德基，七点差五分。
昊阳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反复摩挲着冰凉的玻璃杯壁。窗外的天色已经全暗，路灯的光透过玻璃落在桌上，映着他面前那杯没动过的可乐，是司南以前喜欢的，他特意没多加冰，怕太凉刺激胃。
秒针在表盘上转得格外慢，每走一步，昊阳的心就紧一分。他看着门口，又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没有新消息，只有半小时前给司南发的“我到了”，像石沉大海。“是不是真的不会来了？”他心里嘀咕着，指尖不自觉蜷起来，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就在这时，门开了。
昊阳猛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司南穿着件浅蓝色的衬衫，背上的双肩包带子还没调平，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站在门口攥着包带，指尖把带子绕了两圈，眼神在昊阳和门外晃了晃，才抬脚走进来。
昊阳几乎是立刻就站起来，却没敢往前迈，只是站在原地，声音比预想中轻了些：“我在这。”
司南点点头，走到桌前坐下，把双肩包放在腿边，指尖轻轻蹭着包带，没看昊阳，只盯着桌上的可乐：“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
“怎么会？”昊阳拉了拉椅子，往他身边凑了凑，又怕太近让他不舒服，赶紧又挪回去一点，“你瘦了，下巴都尖了，最近没好好吃饭吧？”
“有好好吃。”司南终于抬头看他，眼神里没了以前的尖锐，多了点柔和，“我没想让你不回北城，你误会了，我只是……当时太闷了，想喘口气。”
昊阳的喉结动了动，只能点点头，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司南，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这句话说得很轻，此刻的他像个毛头小子，慌得指尖都在发颤，他没敢看司南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手，脑子里已经在演练被拒绝的场景。
司南沉默了几秒，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昊阳猛地抬头，眼里满是不敢信：“你……你同意了？”
“嗯，不然我就不来了。”司南的眼神认真起来，“但是我原定要出国读书，不想因为这个改变计划。”
昊阳盯着司南的眼睛看了两秒，才敢相信似的笑起来，语气里带着点后怕的轻松：“我等你！我们可以每天通电话，我放假可以去找你吗？怎么都可以的，按你喜欢的来。”
司南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动容，声音放软：“你会等我回来，对吗？”
“对。”昊阳重重地点头，像是怕他反悔，“我等你，不管多久都等。”
司南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小帅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你欠他一条命，他以后会找你还的。”司南的语气带着点调侃，眼里的光软软的。
昊阳笑了笑，声音很轻：“我知道了。我一定会还他的。”
司南点点头，站起身：“我该走了，明天还要去学校办手续。”
“我送你。”昊阳也跟着站起来，手抬了抬想帮他拎包，又怕太主动，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能跟在他身后。
司南没拒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并肩走出肯德基，晚风裹着夏天的热气吹过来，带着点甜意，却没像以前那样让人觉得闷。走到路口，司南停下脚步：“就到这儿吧，你回去吧。”
“好。”昊阳点点头，看着他，“路上小心。”
司南“嗯”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快步消失在夜色里。昊阳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雀跃。他们终于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这次他再不犯浑。
昊阳哼着歌，拎着从饭店打包的烤鸭和粥带回家时，玄关的灯还亮着，客厅里却没声音。推开门一看，孟涛还蜷在沙发旁的地上，头埋在抱枕里，连姿势都没怎么变，只是旁边的空酒瓶又多了两个，酒气混着闷意，在屋里散不开。
他把东西轻放在茶几上，蹲下来拍了拍孟涛的肩膀：“起来，回床上睡。”
孟涛没睁眼，只是含糊地哼了一声，身子往旁边挪了挪，像只不愿动的猫。昊阳无奈，只能弯腰把他架起来，孟涛比上学时壮了些，架着走时还往下坠，好不容易才扶进卧室，让他躺平，又拉过被子盖好，掖了掖边角。
看着孟涛眉头还皱着的睡颜，昊阳轻叹了口气，转身带上门，去了客房。躺在床上时，脑子里却忍不住想起晚上见到的司南，他瘦了些，下巴尖了点，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一看就是没好好休息，可眼睛亮了，说话时也没再像以前那样，聊两句就竖起尖刺像只愤怒的小兽，连笑的时候，嘴角都能弯出明显的弧度。
“果然还是放他自由些好。”昊阳心里嘀咕着，想起小帅说的“给他想要的，不是你想给的”，突然就懂了。以前总想着把司南护在身后，怕他受委屈，却忘了他也想自己走，自己选。现在这样，司南能去追求喜欢的学业，自己也有了等下去的盼头，这样就很好。
想着想着，困意慢慢涌上来，昊阳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亮透，昊阳就醒了。他轻手轻脚去了厨房，把昨晚没动的粥热了热，摆上一碟咸菜，放在餐桌上。做完这一切，才去敲孟涛的卧室门：“起来喝粥了。”
门里没动静，他又敲了敲，才听到孟涛含糊的应声。等孟涛磨磨蹭蹭走出来时，眼睛还是红的，头发也乱着，坐下后拿起勺子，却没往嘴里送，只是盯着碗里的粥发呆。
“怎么不吃？”昊阳递了双筷子过去。
孟涛抬头，声音还哑着：“昊阳，这次幸亏你回来……要是你不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昊阳喝了口粥，抬眼看他：“现在知道怕了？当初做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孟涛的头又低了下去，指尖攥紧了勺子：“我知道错了……我不该不信任小帅，不该什么都瞒着他，更不该让他一个人扛着那些事……”
“那你想过，小帅到底想要什么吗？”昊阳放下勺子，语气沉了些，“他要的从来不是你避重就轻的‘道歉’，是你的态度，你明知道他中毒、被你妈威胁，却只敢躲在‘孝道’后面，连一句‘小帅是我想护着的人’都没敢跟你妈说，这算哪门子的喜欢？”
孟涛的肩膀颤了颤，羞愧地埋着头，连耳朵都红了。昊阳一看就知道，他从来没为小帅争过。
“孟涛，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昊阳的声音没那么冲了，却更戳心，“从感情上，你妈和小帅，你选你妈；从事业上，萧雅和小帅，你选萧雅；从信任上，程奥和小帅，你选程奥。你的感情里掺了太多杂质，你放过小帅，也放过你自己吧，你现在这样，真的不配他。”
孟涛愣了愣，慢慢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他用双手捂着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闷声，好半天才哽咽着问：“我该怎么办？”
“机会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挣的。”昊阳叹了口气，“跟你妈抗争，把该给小帅的体面补上；自己好好努力，在你爷爷面前争点分量。有了权利，你才有跟你妈抗衡的资本，才有护着人的话语权。对了，我从司南那里得知，你妈早就找过小帅。”
孟涛猛地抬头，眼睛瞪得通红：“我妈找小帅干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就在你们分手前。”昊阳耸耸肩，语气平静却带着重量，“你妈让小帅离开你，还威胁说‘不离开就让他消失’。小帅怕你夹在中间难做，从头到尾都没跟你提过。”
孟涛僵在原地，手里的勺子“当啷”掉在桌上。原来小帅当初的沉默、后来的离开，都是在替他扛着这些；而自己还在怀疑他跟别人有牵扯，还在跟他吵着要分手……他到底有多混蛋？
孟涛没再说话，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往门口走。昊阳摇摇头，没拦他，有些事，总得他自己去面对。他收拾好碗筷，回屋补觉，脑子里还想着等有空去看司南，说不定能跟他一起逛次街，哪怕只是并肩走走路也好。
孟涛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坐在丝绒沙发上，手里摩挲着翡翠手镯，面前的功夫茶还冒着热气，语气平和得像在聊天气：“回来啦？刚让张姨炖了燕窝，给你盛一碗？”
“不用了妈。”孟涛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尽量让声音稳些，走到她对面坐下，“我想跟你聊聊小帅。”
母亲抬眼扫了他一下，指尖依旧没停：“你说？”
“你是不是不喜欢小帅？”孟涛没绕弯，目光盯着母亲，“就因为他是男的，不是你心里‘门当户对’的人选？”
母亲端起茶杯抿了口，慢悠悠道：“我是不喜欢他。那孩子身上刺太多，性子太烈，上次跟你吵架还对你动手，跟他在一起，你只会受委屈，以后家里也不得安宁，他不适合你。”
“适合不适合，不是你说了算！”孟涛的声音忍不住拔高，手攥紧了裤缝，“那小帅身上的毒呢？张姨已经跟我说实话了，是你安排的！”
母亲的动作终于停了，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依旧没恼。她伸手想碰孟涛的胳膊，语气软下来：“涛涛，妈怎么会做这种事？张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说不定是记错了。怎么，为了个外人，你还要让张姨消失才甘心？”
她的手指在半空顿了顿，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狠厉，又很快掩成担忧。孟涛看着这抹转瞬即逝的冷意，心沉了下去。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母亲的温柔里藏着这么多算计？
“你去见小帅呢？”孟涛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决绝，“是什么让你屈尊降贵，特意跑去找他，还威胁他离开我？”
这话像戳中了母亲的痛处，她终于放下茶杯，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冷了：“孟涛，你别不知好歹！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要是没有我，你能有现在的生活？”
“现在的生活？”孟涛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自嘲，“你想要的从来不是‘为我好’，是让我活成你想要的样子，帮你争那些面子和地位！”
他往前倾了倾身，眼神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现在我告诉你，这里的一切我都不要了！我明天就去找爷爷，把手里的股份和职位都交出去，我跟小帅离开北城。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
母亲的脸色彻底变了，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以为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帅还会要你？他跟你在一起，说不定就是图我们家的条件，你别太天真了。”
这话像根针，一下扎进孟涛心里，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用手捂着胸口，却没退缩：“那也不劳你担心。”
孟涛膝盖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他没看母亲的反应，三个头磕得又快又重，额角泛红，这是他最后一次尽孝，也是跟这个家的彻底决裂。起身时，他的手还在抖，却没回头，抓着门把手的指节泛白，一步步走出了孟家老宅。
孟涛开车在路上，脑子里一片混乱。他想，如果能晚认识小帅几年，等他在爷爷那里站稳脚跟，有了实权，就能跟母亲抗衡，就能护着小帅不受委屈了。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连保护一个人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他还是把车开回了昊阳家，除了这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
孟涛走后，孟母在房间里狠狠摔了茶杯。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她看着满地的碎片，眼里满是狠厉：“这姜小帅，看来是不除去不行了。留着他，早晚要毁了孟涛，毁了我一辈子的指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