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脆弱中的确定
晨光透过纱帘,在郭城宇眼皮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他皱了皱眉,意识尚未回笼,先感受到一阵头重脚轻的眩晕。抬起手臂搭在额头上,触感温热,想起昨晚在阳台吹风时打的几个喷嚏,心底掠过一丝不安:自己该不会生病了吧?头沉得像灌了铅,他本想像从前那样咬咬牙带病去工作,可从床上坐起的瞬间,小帅那句"累了就歇歇"突然撞进脑海。他摸过手机,给秘书苏梦晚打去话:"苏秘书,我今天不过去。解放路的现场你亲自盯,施工方很滑头;另外三个交给句迪。所有事务你先处理,晚点把摘要发我。急事打备用号,手机会静音。"
"好的,郭总。今天的晨会我按正常流程走,会后把会议纪要发给您。4个现场分别在解放路、迎宾路、朝阳路和凤台路,晚上19点前我把反馈发您手机上。"挂了电话,苏梦晚隐隐有些不安,她跟郭城宇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缺席,听声音像是生病了,情况很严重吗?平时就算生病他也会来公司,这次恐怕病得不轻!
安排完工作,他拉上窗帘将晨光隔绝在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床头柜上。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主动给自己放"病假"。陷进柔软的被褥前,最后一个念头轻轻飘过:原来放任自己歇一会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与此同时,小帅在诊所整理完最后一份病历,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8点47分。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晚郭城宇发来的那句"了"。他指尖顿了顿,给对方发去消息:"在吗?"
时钟慢悠悠转到11点,手机依旧安静得不像话。小帅皱起眉,这太反常了,以郭城宇的性子,就算在开重要会议,也会抽空回一句"在忙",绝不会让消息石沉大海。
突然电话响了,他以为是郭城宇,赶紧接起,一看来电显示是郭爷爷,心里既有些失落,又带着几分疑惑:"郭爷爷好!"
"小帅,你能来城宇这儿吗?刚才他秘书给我打电话,说城宇可能生病了。我过来一看,发现他正在发烧,可我也不知道该给他吃什么药、怎么吃啊!"电话那头的郭爷爷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郭爷爷,您现在把城宇家的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就到!"
小帅很快赶到郭城宇家,推开门的瞬间,恍惚以为走进了设计杂志里的样板间。挑高的客厅洒满午后的阳光,灰白色调的装修透着冷冽的精致;唯有墙角那架黑色三角钢琴,和窗外随风摇曳的树影,悄悄软化了这份疏离。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茶几上的水晶花瓶里,几支新鲜的白色郁金香正缓缓舒展花瓣。
他轻手轻脚穿过客厅,在昏暗的主卧里看到了缩在被子里的郭城宇。房间里的黑暗让他有些不适,他用手机照着亮,在床头摸到一盏小夜灯。暖黄色的光晕亮起,终于驱散了他心底的不安。
"城宇?"小帅轻声唤他,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和脸颊。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心头猛地一沉。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夹在郭城宇腋下。不过几分钟,体温计上的数字让他皱紧了眉:39.2℃。这烧得不算轻,他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打个电话?难道真打算硬扛去?小帅无奈地叹口气,快速配好退烧药,又拿出针管准备打退烧针。
当他掀开被子一角,郭城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雾蒙蒙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笑。直到裤子被轻轻拉下一点,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传来,郭城宇才猛地清醒,这不是梦,刚才脸上的触感是真的,是小帅来了。他下意识伸手,在空气中茫然一抓,最终紧紧攥住了小帅的衣角,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说话时气息发颤,连抬手抓衣角的动作都带着轻微晃动:"难受……"
那声软乎乎的嘟囔像羽毛,轻轻搔在小帅心尖上。他试着轻轻抽回衣角,却被攥得更紧。郭城宇仰着脸,脸颊因为发烧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神里带着点委屈,像只黏人的小猫。小帅的心瞬间软下来,放轻声音哄道:"我不走,我去搬个椅子坐在旁边陪你,好不好?"
等小帅搬着椅子回来时,郭城宇已经又睡着了。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的睡颜,格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平日里凌厉的轮廓柔和了许多,透着一种脆弱的美感。
"爷爷,城宇发烧了,我已经给他打过针了,您放心,我在这儿守着他,您先回去歇歇吧。"
"我不累,我不累。小帅啊,你真是个好孩子,今天太谢谢你了!城宇能有你这个朋友,是他的福气!"
"爷爷,您说什么呢?我是医生,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倒是您,今天肯定也吓坏了吧?我去给您倒杯水。"
"小帅,我不喝,你坐下,爷爷跟你说两句话。"
"爷爷您说。"
"城宇虽然性格随和,但交心的朋友不多,我觉得你算一个。平时你多帮爷爷劝劝他,以前拼也就罢了,往后可得多休息。前段时间还有人跟我说,他天天熬夜,这才没多久就病倒了。"
"好,我会帮您劝他的。"
"他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又乖又听话。他父母在北城做生意,他是跟着我长大的。从没让我费过心。大学时非要学设计,他父母想退休让他接手家里的生意,他死活不肯。为了在父母面前争口气,他自己硬扛着,这么多年一直在拼命,可最后还不是得回去接手?你说他这是图什么呢?"
"图自由吧。如果接手了家里的生意,人就身不由己了,想出去走走看看、感受这个世界的脚步,都会被束缚。身上背着责任的枷锁,下面还有那么多人靠着他吃饭生存,哪里能自由随性?他本就是个负责任、有担当的人,到时候只会对自己更严苛,最后活成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小帅微笑着看向爷爷,轻声说道。
爷爷愣了愣,随即点头:"你真是个聪慧的孩子,爷爷没看错人。我以前问过他,为什么不愿意接手家里的生意、非要自己创业。他说,所有东西都是有得有失的,接受了父母给的一切,必然会失去些什么。他想给自己拼一个机会,自己闯出来的公司,不是父母给的,将来才不会被牵制,未来也能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爷爷,他心里有数,您别太担心他。您把自己照顾好,就是对我们这些晚辈最大的帮助了!"
"对对对,城宇也总跟我说'您照顾好自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我跟你说,这么多年,不管他多忙,每周三、周六晚上都会回来陪我吃饭、聊天。我心里开心,可也心疼他啊。"
"所以您现在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有我呢。他要是醒了看到您在这儿,知道您守了他一天,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觉得又让您操心了,对不对?"
郭爷爷拍了拍小帅的手,叹了句"这孩子从小就好强,怕麻烦人",才转身拿过沙发上的外套:"好好好,你说的对,我这就走。有你在这儿,我也放心!"
小帅把郭爷爷送走后,重新坐回床边,看着病中的郭城宇,小声说了句:"你活得还挺明白啊!"他摸了摸肚子,才想起自己从早上整理病历、赶过来照顾人,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早起就没歇过的疲惫加上春困,慢慢涌了上来,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手麻强行"拽"回意识的。他甩了甩手,又摸了摸郭城宇的额头,温度降下去不少。他试探着伸进被子里,触到一片湿热,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出汗了就好,烧应该退得差不多了。可摸到郭城宇的睡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他知道这样贴着湿衣服肯定不舒服。于是轻手轻脚走出卧室,在浴室找了条柔软的干毛巾,又悄悄走了回来。
指尖刚碰到睡衣纽扣,被子下的郭城宇突然僵住。其实在小帅睡着时,他就已经醒了。看着小帅安安静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搭在眼睑上,像沉睡的蝶翼;白皙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嘴唇饱满立体,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想亲一口。这个想法让他瞬间呆愣,浑身像过电般僵住。他在心里狠狠批判了这个荒唐的念头,试图用理智将其归咎于生病导致的脆弱。可当他的目光再次贪恋地流连于小帅安静的睡颜时,比"想亲吻"更汹涌、更原始的冲动,却不受控制地在他身体里炸开,这是一个他无法再用任何借口去否定的、关于占有和渴望的事实。他还没完全理清这个荒唐的念头,小帅就动了。他赶紧闭上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慌忙把头埋进被子里,生怕被小帅发现,心跳快得像在打鼓。
当小帅的手伸进被子时,他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那只手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小帅在被子里无意识地摸索纽扣,冰凉的指尖总不经意碰到他胸前大片的皮肤。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那只手在胸口游走的触感,让他发现了一个比"想亲小帅"更可怕的事实。他默默把手往下放,既是掩饰,也是怕万一被碰到,他还怎么见小帅。
好在小帅没有察觉。他感到睡衣被拉开,小帅的手隔着毛巾擦过他的胸口、后背。他死死咬住下唇,感觉自己像在经历一场甜蜜的酷刑,指尖偶尔划过皮肤的触感,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撒了把盐,让他每一寸神经都在轻轻颤抖。
直到小帅扣好最后一颗纽扣,脚步声渐渐远去,郭城宇才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大口喘着气。他盯着自己身体,自己全部变成了粉红色,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绝望地想: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厨房里,小帅正对着智能电饭煲犯愁。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打开冰箱,里面的食材摆得整整齐齐,厨房里连一包零食都找不到。他认命地拿出大米淘洗干净,按下煮粥键,心里想着:煮饭可真麻烦,不过自己将就一下没关系,郭城宇生病了,得吃点清淡的,喝点粥正好能补充体力。
卧室内,郭城宇靠在床头。如果说刚才"想亲小帅"还可能是错觉,那么此刻被子下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还有什么不确定的呢?他确定自己喜欢姜小帅,不是朋友间的喜欢,是想靠近、想拥抱、想把人揉进怀里的喜欢。
想表白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连串顾虑追上:要是小帅不喜欢男人怎么办?他指尖攥紧床单,连呼吸都跟着赌一把。没关系,小帅也没说过自己喜欢女人;那要是小帅有女朋友怎么办?他喉结滚了滚,眼底闪过一丝执着,大不了先"勾引"他女朋友,再把他抢过来;那要是小帅直接拒绝自己呢?郭城宇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就慢慢"勾引"他,等小帅主动开口,到时候自己肯定立刻点头答应。
"勾引未来媳妇计划"在他脑子里快速成型。他向来不是只会想的人,执行力超强。听到门把手轻轻转动的声音,他立刻调整姿势:垂下眼睫,放软四肢,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浅而弱,眼神里蒙上一层恰到好处的迷离,看起来依旧虚弱。
"喝点粥吧,刚煮好的。"小帅端着碗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郭城宇靠在床头,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眼神朦胧,透着股说不出的依赖。小帅脚步顿了一下,感觉走错了房间,他开的不是哆啦A梦的时空门吧!他反复看了看门,低着头不敢再看第二眼,快步走过去坐在床边,把碗递给他。
郭城宇从被窝里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轻轻接过碗,却低着头没动,声音轻得像蚊子哼:"谢谢。"
"怎么不吃?"小帅疑惑地问。
"发烧手没劲,端不动……"他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头垂得更低了,露出自己的"黄金左脸"。郭城宇对自己的颜值很有自信,很多人说他漂亮,包括小帅。以前他觉得做事靠的是脑子,现在才明白,脸也是个好东西,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处。
小帅果然看愣了神,心头一阵兵荒马乱,还是无奈地接过碗,努力维持着医生式的平静表情,舀起一勺粥轻轻吹凉,递到郭城宇嘴边。当勺子递到郭城宇嘴边,他刻意避开与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对视,视线只敢聚焦于对方鼻梁以下,喂到第三口时,他眼角余光瞥见郭城宇通红的耳尖,像染了胭脂,在暖光下格外显眼。
"是不是又烧起来了?"他担忧地抬手,想再探探郭城宇的额头,却被对方轻轻躲开。
"没事……"郭城宇的声音闷闷的,头垂得更低了。
等小帅喂完粥,快步躲进厨房,拉上门小声咕叨:"妖孽,赶紧找个人把他收了吧!"他捂着胸口,里面的心脏还在狂跳,赶紧洗了碗,准备趁机离开。临走前,他又拿出体温计给郭城宇量了一次。"体温正常了,"他收起体温计,把药片和温水递过去,"把药吃了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万一晚上又烧起来了呢?"郭城宇突然开口,声音又轻又快,说完就怯怯地低下头,眼皮却悄悄抬起,偷瞄着小帅的反应,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他这模样,竟让小帅无端生出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仿佛自己此刻若抽身离开,便是对这全心信任的致命一击。
理智在告诫他保持距离,可心底某个角落却早已柔软得一塌糊涂。他烦躁地闭了闭眼,在这场与自己的短暂对峙中败下阵来。
看着小帅明显愣神的模样,郭城宇心里悄悄欢呼:有戏!
小帅烦躁了一分钟,点头道:"晚上我陪着你,毕竟你生病,也有我的原因。"
话音落下,他没看见的是郭城宇眼底那抹怯意如潮水般褪去,转而闪过一丝极快、极亮的光,像夜空中猝然划过的流星,立刻垂眸掩饰。如果小帅此刻不是那么慌乱,认真看看对方,就会发现那微微放松的肩线,已泄露了对方内心的雀跃。
郭城宇不动声色地拖着被子往旁边挪了挪,又悄悄把枕头往小帅那边推了半寸,抬眼时眼神里多了点小心翼翼的渴求,小声说:"床挺宽的……"
小帅看着他这副怯怯的、带着点羞答答的模样,心里默念了三遍"我是医生,他是病人",赶紧站起身:"我睡客房就好,你好好休息。"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向客房,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他。
看着小帅落荒而逃的背影,郭城宇懊恼地把脸埋进枕头里。他第一次嫌弃自己买了三居室,早知道买个一室一厅多好!烦死了,明天就找人把客卧改成衣帽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