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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初步试炼:黄泉渡口

遗静

荆溟跟随着心口彼岸花那灼热而急促的指引,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穿过学园中那些寂静无人的小径,最终来到了西北角那片终年弥漫着淡淡雾气的枯萎花园。

越靠近这里,空气中的生机就越发稀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与寂寥。脚下的土地变得灰败,草木凋零,只剩下一些枯黑的枝干扭曲地伸向天空,仿佛在无声地呐喊。这里的雾气也与他处不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类似于香烛和陈旧纸张的味道。

在她面前,空间的景象正在发生诡异的扭曲。一道狭长的、边缘极不稳定的幽暗裂缝悬浮在枯木丛中,仿佛有人用巨大的力量撕开了现实的一角。裂缝内部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隐约可见一条蜿蜒流淌的、泛着死寂微光的黑色河流,以及河流两岸无边无际、盛开着血红花朵的诡异花海。

那就是彼岸花!与她心口的印记一模一样!

一股强大的吸力从裂缝中传来,夹杂着无数亡魂模糊的低语、哭泣和叹息,冲击着荆溟的意识。她心口的灼痛达到了顶峰,花纹的红光几乎要透体而出。

没有犹豫,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一步踏入了裂缝。

天旋地转的感觉瞬间传来,仿佛穿过了一条冰冷滑腻的隧道。当她重新稳住身形,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宽阔的、河水漆黑如墨的河流岸边。

这里就是她的圣域——黄泉渡口。

天空是永恒的黄昏,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种昏沉压抑的橘黄色光芒,均匀地洒落下来。脚下是灰白色的、细腻冰冷的沙土。那条黑色的河流(冥河)无声地流淌,河面上漂浮着淡淡的、阻碍视线的灰雾。河对岸隐匿在迷雾之后,看不真切。而河流的此岸,目光所及之处,盛开着蔓延至天际的、血红欲滴的彼岸花,红得触目惊心,红得令人心慌。美得诡异,也寂寥得可怕。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但这香气并不令人愉悦,反而带着一种勾人回忆、引人沉沦的魔力。无数半透明的、模糊的亡魂残影在花丛中、河岸边无意识地徘徊、低语,它们没有具体的形态,只是一团团承载着各种未了情绪的能量体。

荆溟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的痛苦、遗憾、执念和不甘。这些情绪如同冰冷的海水,试图将她淹没。她不得不立刻运转起澜汐导师教导的精神屏障法,才勉强将这些纷杂的意念隔绝在外,但依旧感到头脑发胀,心口的灼痛与这里的死寂气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试炼是什么?辰窥校长没有明说。她只能沿着河岸,小心翼翼地前行。

走了不知多久,她看到了一个简陋破旧的小小渡口。一艘看起来腐朽不堪的木质小船系在岸边,随着黑色的水波轻轻晃动。船上空无一人,只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斗篷和一个古老的、灯盏形状的物件放在船头。

当她靠近小船时,心口的彼岸花印记猛地发出一阵灼热,一段信息如同本能般涌入她的脑海:

【引渡亡魂,往返三巡。不染死气,不动凡心。】

这就是试炼!她需要扮演摆渡人的角色,驾驭这艘小船,在这条冥河上往返三次,引渡亡魂,并且在整个过程中,不能被亡魂的死气侵蚀同化,也不能因亡魂的悲喜而动摇自己的心志。

荆溟沉默地穿上那件黑色斗篷,大小意外地合身。她拿起那个灯盏,发现它似乎是由某种苍白的骨头雕琢而成,灯盏中心空无一物。当她注入一丝自身的力量时,灯盏“噗”地一声,燃起了一簇幽冷、青白色的火焰——彼岸灯。

灯光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那些徘徊的亡魂仿佛受到吸引,开始缓慢地朝着小船汇聚而来,但它们似乎畏惧灯光,不敢过于靠近。

荆溟解開缆绳,拿起船上唯一的一根老旧竹篙,撑船离岸。小船无声地滑入漆黑的冥河之水。

河水冰冷刺骨,即使没有直接接触,那股寒意也仿佛能冻结灵魂。船行至河心,第一个亡魂踏上了船尾。那是一个模糊的老妇人形象,怀中抱着一个虚幻的婴儿,口中不断喃喃着“回家……回家……”。

荆溟心中微动,但立刻压下情绪,专注撑船。彼岸灯的青光笼罩着小船,将亡魂与外界隔开。她能感觉到老妇人身上散发出的浓郁悲伤和执念,如同冰冷的针尖不断刺探着她的精神屏障。

抵达对岸,那是一片更加浓郁的迷雾,老妇人的身影融入雾中,消失不见。荆溟调转船头,开始返航。

第二次渡河,船上的亡魂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身上充满了暴戾和不甘的情绪,不断嘶吼着“报仇!”。这股强烈的负面能量冲击着荆溟的意识,让她心口的印记都隐隐作痛。她紧守心神,目光坚定地望着此岸的渡口,丝毫不为所动。

第三次,也是最艰难的一次。船上来了一个年幼的小女孩亡魂,她哭泣着,一遍遍喊着“妈妈,我怕……”。那纯真的恐惧和无助,几乎要击穿荆溟的心理防线。她想起了自己孤独的童年,一种强烈的同情和酸楚涌上心头。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几乎想要去安慰那个虚幻的小女孩。

但就在此时,心口的彼岸花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在警告她。她猛地惊醒——一旦动情,或许就会被亡魂的情绪彻底吞噬,永远留在这条河上!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硬起心肠,目光变得空洞而冷漠,只是机械地撑船、引渡。小女孩的身影最终也消失在迷雾中。

当小船最后一次靠岸,荆溟几乎虚脱。精神上的疲惫远胜于肉体。她成功抵御了死气的侵蚀和情感的冲击,但这个过程仿佛将她内心某些柔软的部分也一同冰封了起来。

她站在船头,望着无声流淌的冥河和两岸无边的彼岸花海,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涌上心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亦有大寂静。执念是枷锁,放下方得解脱。她既是引渡者,也是这永恒轮回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她手中的彼岸灯青光大盛,灯盏的形状变得更加凝实,表面浮现出幽暗的彼岸花图腾。它轻轻嗡鸣着,化作一道流光,融入荆溟的心口印记。

与此同时,岸边的彼岸花丛中,一只翼展巨大、有着黑红相间诡异纹路的蝴蝶悄然飞出,轻盈地落在她的肩头。它的翅膀扇动间,洒落细微的、带着冥界气息的鳞粉——冥渊蝶。

灵器与灵兽,同时认可了她。

试炼,通过了。

但荆溟脸上并无喜色,只有一种深沉的、看透生死后的寂寥。她默默站了许久,才转身,向着来时的裂缝走去。

身后的黄泉渡口,依旧死寂,彼岸花红得凄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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